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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才過而立,就算她死了,孩子們也都死了,只要皇上能坐穩皇位,何愁沒有新後和新的孩子?
上皇確實只剩皇上和忠順郡王兩個親生的兒子了。但國朝數十載,皇室蕭姓血脈並不止上皇一支。
哪怕上皇一個親兒孫都無,宗室里總能選出一個可擔大任的。
這個皇后她做了十一年,沒有一天真正高興過。
鳳藻宮那夜之後,因為她也身不由己,只能侍奉太后,不能孝順太妃,皇上冷了她整整五年。
從那時起,她就不該再抱有什麼祈願。
她該徹底明白,與她結髮的這個男人是靠不住的。
她不知道皇上還有沒有什麼後手。
她希望皇上有。
她想讓孩子們遠離危險。
但她不能問。
她也不會問。
皇上扶起了江皇后,鄭重將一枚小令交與她:「你有此令,可以調動宮內所有儀鸞衛。」
江皇后淚光點點,深為動容,卻推辭不要:「陛下還是給母妃罷。」
皇上把令牌塞在她手裡,環住她的肩坐下:「母妃也有,這是你的。」
江皇后依偎在皇上懷中:「妾身一定會護住母妃平安。」
皇上一下又一下摸著她隆起的腹部,對她的話沒有表態。
江皇后垂下眼帘。
……
羅宅。
羅焰無聲無息躍上牆頭,看見臥房裡的燈光仍未熄滅。
一個他已經熟悉了的身影坐在窗前。
她纖弱肩膀上披著的大氅滑下來了一半。她支著下巴,頭一點一點。
他跳下牆,像是才回來一樣,敲開了院門。
等他走進屋內,盧氏果然已經迎在門口。
「還有兩個時辰入宮,快睡罷。」羅焰洗了手,半推著她進臥房,把她抱在床上,「若我還要晚回,都不必等我。七日後離京送靈,你也要去。你身體一向嬌弱,趁這幾日好生休息。」
盧芳年仰著臉,看向她高大、冷峻的丈夫,心裡又酸又苦,還微微泛起了一絲甜:「我聽夫君的。」
她伸手去拉羅焰:「夫君也快睡。」
羅焰握住她的手:「我去洗澡。」
似乎女人都更愛乾淨。他渾身塵土,還是洗了澡再回來。
盧芳年似乎在一瞬間猛長了膽量,不肯鬆手:「太晚了,就這麼睡,還能多睡兩刻鐘。」
羅焰把她塞進被子裡,給她拉上帳子:「你先睡。」
聽著一牆之隔的水聲,盧芳年紅著臉,抿唇微笑,閉上了眼睛。
*
四更才過,重新入睡不到半個時辰的林如海便起身了。
寧安華懶懶擁著被子,並不擔心他昨夜睡眠不夠,今日會精神不足,有損身體。
他體質本就不差,現在比兩年前還強了許多,熬夜一晚半晚不算什麼。
再說,○了一個多時辰,她的經絡修復了些許,他也從中得到了好處。
五更不到,林如海吻了吻她的額頭,又隔著臥房門,叮囑了檀衣許多話,進宮去了。
檀衣進來,重新問過寧安華是否要喝水、起身等,便不出去了,在臨窗榻上守著。
寧安華卻不睡了。
那一僧一道嘴上說是要走,誰知道真正走沒走?他們還想再來也是很容易的事。
似乎他們在現實世界裡的限制更多。總之,在完全恢復前,她是不想有任何可能再從自己的夢裡見到意外的人了。
她對「太虛幻境」也沒有任何興趣。
——她打不過警幻仙子。
異能者可以用修煉代替睡眠。婚後是為了夜夜能挨著林如海,她才選擇正常入睡。
而就算沒有修煉加速器在身邊,躺著修煉雖然會慢一點,但並不比盤膝正坐差太多。
因為還得吃藥,寧安華只「睡」到辰初就起來吃早飯。
早飯後,羅十一過來,再給她診脈。
寧安華知道,羅十一昨日診脈,一定看出了她的暗傷不對勁。
正常來講,她躲避酒壺,就算真的抻到、扭到了,也不該只有四肢有損傷。
但羅十一什麼都沒說,還暗示她不會對任何人說。
診完脈,羅十一沒再對她的傷勢發表什麼看法,說起了別的事:「我聽得消息,太后只在宮中停靈七日。」
寧安華:「只停七日?」
連尋常人家的姨娘死了,若非癆病,都會至少停上七日再送去安葬。似太后這等身份,依禮至少也該停二十一日或二十七日。
只因為昨日的事,上皇就恨甄太后到了如此地步,連死後的這點體面也不肯給了?
等羅十一再說,誰會隨皇上同去送靈,又是誰留在京中,寧安華立刻就明白了上皇和皇上的博弈。
寧安華沒有問羅十一,她是從哪裡來的消息。
羅十一也沒有再深入說下去,只笑道:「夫人有恙,林大人又將不在京中,家裡還是緊守門戶,以防有宵小之輩貿入。」
寧安華問:「先生會留下來嗎?」
她這樣的精銳,會不會被調回去保護皇后和皇子公主們?
羅十一笑道:「我奉命保護夫人、教導夫人習武,並無調令給我。」
寧安華想了想,真心地說:「替我謝他。」
她能肯定,裡面一定有羅焰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