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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徽,新年快樂。」
守歲盡,闔家歡,辭舊迎新。
開始工作可以賺錢的姨姨和姐姐們,拿出早已備好的紅封包,給家裡的小朋友們派利是。
紅包里裝的壓歲錢,代表的是長輩對晚輩沉甸甸的祝福與願景。
沈西洲找到沈清徽和沈懿時,兩人正依偎在長椅上說悄悄話。
沈西洲走過去,把手裡的利是遞給兩人:「大吉大利,歲歲平安。」
她親手用紅紙做了紅包,外封上是她寫的毛筆字「歲歲平安」,右下角是沈清徽和沈懿各自的名字。
一共四個,一人兩個。
自從沈篁和夏花間離世後,每年沈西洲都會用自己的存款,代替兩位長輩給沈清徽準備兩個新年紅包。
今年開始,沈懿便是沈清徽的自家人,所以她也給沈懿準備了壓歲錢。
沈西洲希望沈清徽記得,即使兩位媽媽不在身邊,也依舊有人會愛她。
沈清徽一直被人所愛。
沈懿收起紅包:「謝謝西洲姐姐。」
沈西洲笑著刮一下她的鼻子,她催促沒有動靜的沈清徽:「你別愣著啊,快點收下。」
沈清徽心裡發燙,她接過去:「西洲,新年快樂。」
沈西洲坐在她身邊,目露柔光:「新年快樂。」
她們一路走來,穿林打葉,不斷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痕跡,愧疚也好,感激也是,有些感情已經深厚到無法言表,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對方有多重要。
不知是誰,輕聲喟嘆:「真好啊,又是一年。」
是啊,真好。
近水亭。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尋人而來的沈慎微,坐到沈予美身旁。
近水亭居於沈宅正中心,從這裡可以俯瞰整片建築群。
夜空中,煙花破碎,化作無數的流星駛向千家萬戶。
沈予美擱下手中的酒杯,朝沈慎微望過來一眼,微醺的聲音被晚風揉碎:「這裡離她近一些。」
沈慎微心裡難過,她輕拍一下沈予美的背,以示安撫。
「九二一案」的其中一位遇難者,便是沈予美的愛人夏櫻。
那件事發生以後,沈予美一直在接受心理創傷治療,她每晚都無法入眠,手臂上常年布滿自殘後縱橫交錯的刀疤。
即使罪人被千刀萬剮,也沒有人能夠真正地從當年的事走出來,只是所有人都咬緊了牙關,不斷地忍痛前行。
沈予美神情恍惚,她笑:「我沒事,你呢?怎麼不去陪女朋友?」
沈慎微撫一下被風吹散的鬢髮,身體慵懶下來,她眯眼道:「她在和她媽媽打電話。」
當年馮幸從代孕村被救出來後,一直跟在她身邊做事,兩個人日久生情,前年冬天才把關係徹底定下來。
沈予美目光一黯,她自嘲地勾一下唇,又為自己斟滿一杯梅子酒,淺飲低酌。
她釀得一手好酒,和夏櫻栽種的果梅林,早已亭亭如蓋,可惜當初把酒言歡的人,便作陰間一魂了。
眼見她愁緒難紓,沈慎微心裡大慟,她伸手討酒:「給我也來一杯。」
沈予美停杯不語,眼角似有淚痕,片刻,她斟滿一杯酒遞給沈慎微。
沈慎微朝迢迢的銀河舉杯,沈予美沉默地看著她,只聽她輕念:「這杯酒,遙敬故人。」
她將酒一飲而盡,沈予美也學她的樣子,舉杯相敬:「這杯酒,遙敬故人。」
這杯酒,遙敬故人、愛與舊日時光。
第29章 雙姝
29、雙姝
今夜才開場,姨姨們打麻將,姐姐們玩桌遊,小的沒人管,可勁兒「撒野」。
只有沈懿最乖,跟著沈清徽到處兜紅包,不到半個小時,她的口袋已經滿到裝不下了。
「呀,好多錢。」
溫暖的臥室里,沈清徽和沈懿坐在書桌前,已經拆封的紅包袋整齊地疊放在一起,桌面上散落一堆錢鈔,全部是沈懿收到的壓歲錢。
沈清徽將人民/幣按照面額分門別類,沈懿拿著一支鉛筆,端坐在椅子上記錄她說的金額。
「一百元,一百三十四張。」
「五十元,八十八張。」
……
已經開始工作的姨姨和姐姐們根本不缺錢,她們缺的是花錢機會,每年過年給小輩發巨額紅包,成為她們必不可少的樂趣之一。
沈懿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錢,她最熟悉的紙巾,只有紫色的五角和綠色的一元,每年的紅包錢更是來不及打開,便已經被大人強制性拿走。
直到在紙張上落下最後一筆,她還沒有回過神來。沈清徽教過她算術,然而最後的這個數目,未免太令人瞠目結舌。
「阿懿,這些都是你的錢。」沈清徽揉揉沈懿的小腦袋,笑著把厚厚的幾沓錢,全部推到她的眼前。
沈懿一臉迷茫地看向她,黑亮的眸子裡映著小小的月牙,小孩仿佛在問她「這真得是我的錢嗎」?
這難道不是一場夢嗎?
其實「過新年」對於曾經的沈懿而言,並不是一段愉快的記憶,甚至稱得上難堪。
那些來來往往的「親戚」,安放在她身上或憐憫或鄙夷的目光,大人滿含惡意的笑罵與摔打,潛藏在黑暗中伺機對她下手的惡魔……
這一切都令幼年時期的她無比恐懼,直到今晚,沈清徽將她拉入一個美麗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