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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住在客棧里,點著蠟燭都能看到深夜。
他今年才十八歲,就已經考過了鄉試,進京參加會試,這就說明孩子天資聰穎,是一塊讀書的料。
他這個做舅舅的,從小就讓他們母子被迫分離,也無法彌補他什麼,只能儘量讓他生活得舒服一點。
到了晚飯時間,三個人剛從樓上下來,就引來了不少打量的目光。楊戩那張臉,長得實在是太俊了。雲珩從他身後探出頭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跟畫兒里走出來的一樣。
還有後面那個書生,雖然比不得前面二位,卻也是位眉目清秀的少年郎。
堂堂司法天神,可不想被一群凡人圍觀。楊戩向店小二要了一一間雅間,把他們酒樓里的招牌菜式點了個遍,讓兩個小傢伙美美的吃一頓。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雞鴨魚肉,應有盡有。就連雲珩最不喜歡的青菜,經過大廚特殊的烹飪,看起來晶瑩碧綠,頗有食慾。
雲珩這小傢伙,聞著味兒就開始咽口水,眼睛直直的落入那一整隻烤雞裡面:「哇,大雞腿。」
沉香看著他那一臉沉醉的表情,既可愛又好笑。但楊戩才是他們幾人中做主的那個,沉香轉過頭來看向他。楊戩的注意力卻在窗外。
窗外是一條河,河的兩岸燈火璀璨,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河中時不時就有精緻的畫舫划過,從上面飄來幾聲琴音或是唱詞,又或是推杯換盞的談笑。
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這喧囂繁華的不夜城,不但人多,蟄伏在其中的妖怪也不少。
二郎真君此行下界,並非是斬妖除魔,只要這些妖怪不來打擾他們,他自然不會節外生枝。
沉香不好意思打擾他,雲珩那小傢伙可不管這些:「表哥,我餓啦!」
楊戩轉過頭來,這才發現菜已經上齊了,兩個小傢伙不動筷子,卻不約而同的看著他。
楊戩夾了個雞腿遞給雲珩,又夾起另一個放進沉香碗裡:「快吃吧。」
這個烤雞上面也不知道抹了什麼,看起來色澤金黃,聞起來香氣撲鼻。小傢伙口水都快低下來了,張開嘴就美美的咬了一大口。
沉香低頭看一眼雞腿,又把目光移到楊戩身上。後者沖他挑了挑眉:「怎麼,不和你口味?」
沉香搖了搖頭,拿起筷子,糾結了半天,這才動了動嘴唇,小聲說了句什麼。
不光雲珩沒聽清,楊戩也沒聽清。或者不是沒聽清,是他不敢相信。有些熱切,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沉香,確認了一遍:「你說什麼?」
這次沉香不再猶豫,大聲的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謝謝舅舅。」
「!!!」
聽到這一聲舅舅,楊戩聲音梗在嗓子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雲珩也抬起頭,嘴裡還叼著一塊雞腿肉。費力的咀嚼一番,好不容易咽下去了,這才問道:「你叫他……舅舅?」
沉香點點頭:「我爹說過,帶走我娘的是我舅舅,舅舅不同意我娘嫁給我爹。」
「之前你說你和我娘是故交,後來又說只要我高中就讓我和我娘見面,我就有些懷疑。這一路上……」
他說道這裡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這一路上,你雖然不對我笑,也不怎麼跟我說話,但是你對我很好,一直照顧我,陪我到京城。我就猜到了,你就是我舅舅。」
楊戩嘆了口氣,問道:「你恨我嗎?」
沉香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以前恨過。」
「現在呢?」
「我不知道。」
楊戩吸了口氣:「沒錯,你的母親就是我的三妹。」
「我娘……」一時間,沉香竟然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她是什麼樣的人?」
「單純善良,樂善好施。從小到大被我保護得太好,對人缺少防備之心。」楊戩停頓片刻又補充道,「所以劉彥昌才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將她騙到手。」
「……」
劉彥昌畢竟是沉香的親爹,把他撫養長大。身為兒子,他並不想評判父親的人品,也沒有辯駁什麼。而是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母親身上:「我娘……她……她現在還好嗎?」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沉香卻停頓了好幾次。這說明,他本來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另一個問題。
旁邊正在一邊啃雞腿,一邊聽八卦的雲珩察覺了他的心思,替他問出了他想問的:「你是不是想問你娘有沒有再給你生個弟弟。」
「……」
這個問題差點讓二郎真君繃不住暴走,生下一個沉香就夠他煩的了,要是三聖母再生一個,說不定他這個司法天神真要大義滅親了。
沉香卻看向楊戩,什麼也沒說,臉上的神情,證明了他在等這個答案。
楊戩深吸一口氣,說起來心中的怒火又「噌噌」的往上竄:「沒有。這十八年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們父子。你爹卻辜負了她,另娶了別人。」
這個答案聽得沉香百感交集。經過父親再娶,又生下弟弟。他現在一心想要尋找生母,與母親相依為命。自然希望她沒有再嫁,也沒有別的孩子。
可是,聽到母親這十八年來心裡想的都是他們父子,就不難想像,這麼多個日夜,她過得有多煎熬,情不自禁的湧上一陣心酸。
最後,他咬了咬嘴唇:「若是如此……倒不如,倒不如……」後面的話他又實在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