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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的時候,楊戩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桌邊自斟自飲,仿佛對這客棧里的佳釀並不滿意,喝酒喝得緊皺眉頭。
桌子上擺著一副碗筷,楊戩跟前那一副乾乾淨淨,沒有動過,只有酒杯握在他的手裡。
但盤子裡的雞鴨已經吃了個乾淨,甚至連骨頭都沒剩下。
沉香左右看了看,房間門裡並沒有別人,於是,問了一句:「舅舅有客人嗎?」
楊戩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輕描淡寫的吐出兩個字:「走了。」
雲珩一眼就看出來,那盤子裡的菜一定是被哮天犬吃了,只有他吃什麼都不吐骨頭。
楊戩看了看雲珩,小傢伙手裡的玩具都快裝不下了,看來這一趟出門,沒讓沉香這個大外甥破費。
再看沉香,仍舊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他又隨口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吃了!」雲珩新得了小兔子花燈,其他玩具都拋在一邊,拎著花燈滿屋跑,「在王大人家裡吃了好多好吃的。巨勝奴、花生酪、豚皮餅、還有小姐姐給我剝蝦。」
「所以,你們這麼晚才回來。」
雲珩擺了擺手:「不晚不晚,外面還熱鬧著呢。」
仿佛應了他說的這句話,窗外的河面上,正好有一艘畫舫緩緩划過,隱約還能聽到船上咿咿呀呀小曲兒飄進來。
「舅舅,我……」
沉香剛開了個口,誰知道,楊戩本來看到他倆稍微柔和一點的目光忽然一凜,轉頭看向窗外。電光石火間門,手中有什麼東西飛出,速度太快,沉香沒看清楚,只聽到一聲悽厲的尖叫。
他趕緊轉頭望過去,卻仍是晚了片刻,並沒有看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一個巨大的影子,從窗戶躍了出去,隨即展開翅膀沖向天際,只在另一邊的窗紙上投下一大片陰影。
與此同時,一旁的楊戩身形一晃,只見一道白光躍出窗外,眨眼間門便不見了蹤跡。
沉香看得瞠目結舌,臉上滿是驚恐。他還沒搞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
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沖了進來,被舅舅打跑了,然後舅舅追了出去,也不見了。
他又看向雲珩,小傢伙手裡還提著那盞小兔子花燈,皺著眉頭望向窗外。他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很快消失不見,就連沉香也沒來得及捕捉,那是楊戩在雲珩身上留下的一道靈力。雖然知道尋常妖怪傷不了他,但還是以防萬一。
沉香趕緊衝到雲珩跟前,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珩兒,你沒事吧。」
雲珩看起來就比他鎮定多了,甚至還有些興奮,邁著小短腿就要撲向窗邊:「妖怪,大妖怪!」
沉香也跟著他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探頭往窗外望去,外面仍舊燈火璀璨,熱鬧非凡,一把清凌凌的嗓子合著琵琶聲飄過來:「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琵琶行》——白居易】
冷不防,一群鳥兒從樹叢間門撲稜稜飛起來,驚得沉香趕緊關上了窗戶,拉著雲珩回到桌旁。
回想起白天在王大人府上的事情,沉香便更是心神不寧。低下頭來,這才注意到,雲珩肩膀肩頭的紗衣,被什麼東西劃破了一條口子。
這說明剛才那東西就是衝著雲珩來的,本想將他抓走,卻被楊戩阻止。
沉香一把抱起雲珩,將他按在自己腿上,緊緊地摟著他,不許他亂跑。
小傢伙卻滿不在乎,看著還有幾分興奮,嘴裡不停地嚷嚷:「妖怪,大鳥變的妖怪,表哥抓妖怪去了。」
不管是妖怪還是人,都是沉香這個半大的孩子無法應對的。於是,他只能選擇關好門窗,抱緊雲珩,在房間門裡等楊戩回來。
雲珩看出了他的緊張,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沉香別怕,小舅舅保護你。」
聽到這話,沉香也忍不住笑了笑,又摸摸他的頭:「你怎麼保護我?」
雲珩說:「你把眼睛比上。」
「做什麼?」
雲珩朝他撒嬌:「閉上嘛!」
「好好好,」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陪著小傢伙說說話,倒是讓沉香沒那麼緊張,他從善如流的閉上了眼。
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就聽雲珩號索道:「好了,睜開吧。」
沉香睜眼,看到雲珩手中竟然多了一把金色的弓,上面鑲嵌著寶石,在小兔子花燈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雲珩又摸出一顆銀彈珠,抵在弓弦上用力一拉。沉香正要阻止,已是不及。雲珩鬆手,只聽「啪」的一聲,銀彈珠飛出去,打碎了案几上一個瓷瓶。
「唉……」沉香沉重的嘆息一聲,「要賠錢的。」
雲珩卻滿不在乎:「賠唄,我表哥有的是錢。」
「……」
時辰已經不早了,外面有官兵開始宵禁。宵禁之後,不允許任何人無故在街上走動。
此時,楊戩還沒回來,沉香不免有些擔心。
剛才還蹦蹦跳跳的小傢伙,在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之後,小腦袋一歪,靠在沉香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
沉香抱著他來到床邊,為他脫去靴子和外衣,又摘了銀冠放下頭髮,小傢伙翻了個身,裹在被子裡呼呼大睡。
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沉香還以為楊戩回來了,欣喜的站起來,忽然又察覺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