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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趙澤瑜醒後聽到的消息便是趙澤瑾已然請命前往北原。
趙澤瑜屋內燃著炭盆, 只著中衣坐靠在床頭, 縱然人已然醒了,卻依舊面如金紙,渾似從奈何橋飄回來的魂一樣。
之前趙澤瑜向定北軍中也插了人,自然也能了解到最新戰況。
周徵端著碗藥一進來便沒好氣地道:「你若是想找死我可以送你一程, 實在不必如此勤勉。」
趙澤瑜卻嚴肅得很,不接他這玩笑:「之前軍報送來時, 你為何不叫我?」
「叫你?」周徵讓他活生生氣笑了:「就算叫你你能做什麼?拖著你這半死不活的身子上朝堂上跟他們吵去,還是說你能勸動趙澤瑾不去北疆?」
「還是說你能憑空給定北軍變出一個大帥來?」
趙澤瑜閉了下眼,這才道:「對不住,是我急躁了, 方才衝著你發了火。」
「呦, 奇也怪哉, 你還能認錯呢。」
趙澤瑜低著頭不說話, 無端顯出了一種乖巧的錯覺,周徵沒心思跟個傷員病號擺威風,便也沒再繼續諷刺下去:「要我說,你也不用這般提心弔膽, 你那個大哥此刻前去也未必是件壞事,只要他能力挽狂瀾,將來這定北軍便是他的,軍權在手,還用你費盡心思地在禁衛軍里小心翼翼地安插眼線?」
趙澤瑜道:「我當然相信兄長能做到力挽狂瀾,可也未免太兇險了,周無由,你我上一世可曾看到過這個阿若那?」
周徵聳聳肩:「這不得問你嗎?你才是在邊關十多年,你都沒聽說過我怎麼聽說過?」
「是啊,她的底細我已經大致看過了,狼王的女兒,但母親身份低微。但再如何她也是王女,我上一世未聽說過她只能代表在我到邊關之前她就已經死了。所以,我對她一無所知,可你想想,在北原那樣弱肉強食的地方能以這種身份領兵的人,又怎麼是善茬?」
周徵盯著他看了半響突然道:「趙澤瑜,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的控制欲太過旺盛了?」
趙澤瑜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
周徵言辭十分犀利:「你自己沒感覺出來嗎?從你擁有記憶後的一系列做法,你獨斷專行,不給別人半分違反你計劃的機會,習慣事事在你的掌控之中。」
隨著他說話,趙澤瑜的手指漸漸攥緊了被子,周徵看在眼中,並不停頓:「你現在這般焦躁,無非是出現了和上一世不一樣的事,邊境沒有按照你的預料發展。你是在因為已經有事情超出了你的掌控,而且讓你無能為力而焦躁。」
「趙澤瑜,從我們回來做出第一個和上一世不一樣的舉動開始這一世的所有事情就註定不會完全按照我們的預料發展。」
「你妄想將所有的走向都握在自己手里,不覺得自己太過傲慢了嗎?而且是和你的父皇相似的傲慢。」
「不,我和他沒有半分相似。」前面的趙澤瑜尚且能聽,唯獨這一句無比刺耳。無論是因為他自己還是因為兄長,皇帝永遠都是他的仇人,他和仇人相似,這未免也太過荒謬了。
周徵:「……」這人是不是傻,他再恨皇帝皇帝不還是他爹,既是父子又怎麼可能沒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行吧,你說不像就不像,但我說的你認不認吧。秦王他不是三歲稚子,他上一世的那般結局也並不全是因為他太過天真,你們皇帝那個喜怒無常、心血來潮才是主因。」
「他是一個從入朝起便被交口稱讚的皇子,不是只需要你保護的廢物。他現在去北疆自是因為現在你們朝中也唯有他能穩住局勢,你難不成認為他在朝中的勢力會因為他前往北疆便不堪一擊嗎?」
趙澤瑜揉著額頭:「我知道,但……」
這戰場之上,刀兵相見,無比險惡,人如草芥,他已經眼睜睜看著旭兒去世了,實在是不能不擔心兄長。
萬一兄長有什麼三長兩短,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他知道自己胡思亂想已然微微有些病態了,可他還是忍不住一遍遍想到最壞的結果。
「我聽你的,不過趙澤恆和陳肅必定會從中作梗,戶部是他們的人,我還是得看好了他們。」
說著他便要下地,讓周徵一指頭就給摁回去了:「你可給我消停點吧,木已成舟,你就別折騰了。他們不傻,要作亂也只會等情況穩定下來再說,他們也怕北原打進來。」
周徵將他手中的信箋抽出:「我堂堂一個皇帝,天天在你這兒操心,你也不知道惜福,我就該不管你,讓你自生自滅好了。」
他嘴裡這麼說著,卻是戳中了趙澤瑜的睡穴,將人放倒躺下。
趙澤瑜迷糊過去前勉強撐著說完了最後一句話:「我承你的情。」
周徵看著自己的手,半響狠狠道:「誰要你承情了?」
不過是他湊巧覺得這小子能說上幾句話,上一世實在是被這小子坑得沒人陪。這小子要是平白死了,他找誰坑回來啊。這小子欠他的可得一點點還。再說,他和趙澤瑾之間的樂子,自己還沒看完呢,這小子必須得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