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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征前還記得想要探究小瑜究竟為何性情大變之事,特地留了穆雲替他關注趙澤瑜的動向,查一查這個事情。
而穆雲也確然給他帶來了一個驚天巨雷:趙澤瑾在前線同北原殊死搏鬥之時,趙澤瑜竟領旨領兵踏平了行暉幫。
而那行暉幫,據穆雲查探所知,是歸順趙澤恆的江湖勢力。
而趙澤瑜像皇帝的請旨理由是:行暉幫占據水運航道,借水運之機掩蓋與北原勾結之事。
穆雲覷著趙澤瑾的臉色,小心道:「雖說屬下並未查到,但或許安王殿下所說也是實情。」
趙澤瑾終於徹底失望,僅剩的極其脆弱的一絲兄弟之情終於萬劫不復。
他整合定北軍時最先設立完善的便是原有的哨崗與信息傳遞,只有全軍各處聯結成一條線,他作為全軍的大腦才能調配得當。
哪裡有什麼借水運通敵?分明便是借戰事而達成的排除異己。
交接時,除了必須的交待,兄弟二人再無半句話可說。
而後趙澤瑜愈發咄咄逼人,追隨趙澤瑾之人亦有一些轉投趙澤瑜麾下,直到猝不及防下趙澤瑜在北原的死訊傳來,趙澤瑾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緊接著皇帝病情加重,趙澤瑾本能地不願去想,自欺欺人地覺得趙澤瑜仍是活在某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
皇帝去世前,眼中的東西讓他有些看不清,對他語焉不詳了幾句:「澤瑾啊,你當真是朕最出息的兒子。自古以來,從未有一個人能擁有像澤瑜這般將自己化作你皇位下屍骨的兄弟。你可當真是好運極了。」
趙澤瑾瘋了一般地埋首於昔年的卷宗,而新任戶部尚書,終於在浩如煙海的戶部卷宗與查抄的前戶部尚書的私帳中發現了一個異常:當年趙澤瑾統領定北軍時有一批糧草和國庫與戶部官方的記載可以比對得上,卻是戶部尚書記錄的私帳中多了一筆不明不白的銀子。
沒過幾日,武陵門的少幫主武清鋒親自到來,交給了趙澤瑾一封保存完好的書信與一本清清楚楚的帳冊。
他說當年行暉幫一朝覆滅,其地界先是被周圍的小幫派瘋搶,又招致幾個更大門派的搶奪。
水運航道占利極大,又有天險,幾個大幫派也難免下場,江湖中一時腥風血雨。
武陵門等幾個門派不得不重新聯手,壓制住江湖上這莫名其妙的混戰。
「安王殿下當初一把火將行暉幫燒得乾乾淨淨,以為什麼痕跡都沒有了,但有數百年傳承、經歷過那個武林興旺的我們四個門派才知道那時流傳的四種奇門遁甲之術。」
「我們四大門派各執一種,約定誰都不去窺探其他門派所執掌的那一種,否則該門從四門除名,其餘三門可令其在江湖中除名。」
「直到我們平定了江湖之亂,接到殿下的委託,四門誓言已破,父親決定以我派之術推演行暉幫之術,打開了行暉幫的機關。」
「殿下您想要的都在裡面。」
他轉身長笑了一聲,不知是否是為誰笑一生蒼涼,還是在感慨某個妖孽攪起的腥風血雨:「神鬼之才、晶石之心啊。」
從蛛絲馬跡中拼湊出真相的趙澤瑾終於快瘋了。
直到景曦去找一天一夜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的趙澤瑾,發現他頹然坐在那裡,平素成熟穩重的男人像一個迷茫無助的孩子。
「曦兒,我若是再多信一信你的直覺,是不是就不會把小瑜弄丟?」
身為有著從軍經驗的女性,景曦的直覺向來十分準確,只看了一眼那些密信便大體明白了。
當年在趙澤瑾在北域艱難抵擋北原之時,原來他並非是孤軍奮戰、獨木難支,原來真的有一雙眼在默默注視著他,有一雙手一直在他身後援助,有一把刀一直在為他斬去背後的所有明槍暗箭。
當年受趙澤恆指派,戶部尚書謀取本該用於軍費的銀子,以次充好,將一部分發霉的糧食混入內部。同時與行暉幫勾結分贓,指使他們以水運截下本該運往前線的軍糧冬衣,欲使趙澤瑾與定北軍饑寒交迫,死在邊關。
趙澤瑜中途發覺,再要等朝廷重新籌備已然來不及,遂直接呈報皇帝行暉幫與北原勾結,直接踏平了行暉幫,全幫上下無一倖免,這也是趙澤瑾當年終於對他。
行暉幫土皇帝做了許多年,富甲一方,趙澤瑜遂直接用這些財物高價重新置辦了軍糧冬衣。
押送的人見趙澤瑜持皇帝之令,兼之押送有誤,根本不知自己差點被行暉幫滅口,趙澤瑜並未遷怒他們,並不追究,他們自也訥訥不敢多言,將軍糧冬衣送到便罷。
至此,此事真相湮沒,只有被滅掉的行暉幫與因此清洗了一遍而清淨了不少的江湖。
而戶部尚書在兩月後捲入一樁貪腐之案,牽連出幾樁陳年舊案,貪贓數目之巨連皇帝都為之震怒。
而這一切的真相,趙澤瑾均被蒙在鼓裡。
直到皇帝不甘心生命與權力的消逝,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要將一個毒刺楔進這個讓他嫉妒的兒子心中,他知道憑著這個大兒子的優秀與重情重義,他的餘生都將時時刻刻處於悔恨痛苦的深淵之中,永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