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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瑾冷笑一聲:「安王殿下,別在這兒大驚小怪的,我好歹也是在邊關待過數年的人,這麼點小傷就驚天動地的你他娘的寒磣誰呢?怎麼,方才字字句句都像是拿刀剜我心的時候毫不在意,豎個銅牆鐵壁任我在外面撞南牆撞到死的時候靜默不語,這會兒在這兒心疼什麼?」
趙澤瑾一把將腰間的佩劍解下來,將劍鞘扔到一邊,塞在趙澤瑜手中,死死鉗著他手腕愣生生把劍尖往自己心頭戳:「來啊,你這麼恨我,來照我心口捅,用不用我把甲冑也脫了,讓你捅得更方便些啊?」
這瘋子是真往自己心口戳,趙澤瑜本就是近乎內息全無,這會兒氣喘吁吁品了老命才把劍奪下來扔到了地上,聽了這話眼淚又沒出息地往外掉,實在是怕了這瘋子反覆無常地抽風了。
他這會兒倒不像是方才哭得悄無聲息、傷心巴巴的了,瞧著倒有點小時候為了讓他注意拿捏著幾步嚎啕大哭又讓人心生憐愛的模樣了。
趙澤瑾本來想著他們兩人都跟成了精似的,心眼比蜂窩的窟窿眼,這架方才已然吵過一通現在就不能再吵起來了,沒想到如今倆人加起來怕是要有兩百來歲了,一個哭得面子全無,一個跟個瘋子似的反覆撒潑,倒是把他那因為休息不足氣血上涌犯的頭疼病吵得輕快了許多。
然後還什麼問題都沒解決,趙澤瑜依舊跟個寧死不屈的英烈似的嘴嚴得跟蚌殼似的。
「你哭什麼?我方才問了那麼多,你一句都不回答,就在這兒委屈。你委屈,我不委屈嗎?我天天跟供祖宗似的供著你,生怕你像前一世一樣。我怕自己不夠教養你,拉著你的分量不夠重,特地給你找來了任老。」
「你瞅瞅你現在的樣子,再看看你方才那種萬念俱灰的模樣,都不說我怎麼樣了,你對得起任老嗎?他好不容易收一個關門弟子,你在北疆這幾年總是念叨你,表面嘴硬實際把你寄回去的信都擱在小箱子裡,生怕損壞了。」
趙澤瑜低下頭,似乎無地自容似的。
趙澤瑜涼涼地道:「怎麼,虧心嗎?你還知道虧心兩字怎麼寫嗎?我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弟弟總覺得我會因為道義之中的事情對他喊打喊殺。」
「我的兒子重情重義,無所畏懼,我只會為旭兒驕傲。我難道會因為他做了他認為正確的事情而去遷怒於另一個我的至親之人嗎?還有你方才自顧自地便以為我只會疼一個想像中的趙澤瑜,只要你有一點城府我就會厭惡疏遠忌憚,我十分懷疑是不是我當了幾十年的皇帝在你眼裡就成了和陛下一樣的薄情寡義之人吶?」
演了半天啞戲哭戲的人總算開了口:「不是,是我不配。」
趙澤瑜果真是能將山河顛倒、天下歸一的不世奇才,不開口說話則已,一開口說話便將趙澤瑾好不容易順下來的氣差點直接給斷了。
趙澤瑾捂著腦袋,感覺自己是徹底的白說了,方才那些里子面子都沒了的胡鬧簡直像是自取其辱,乾脆恨不得現在拉著這混球一起同歸於盡,免得被他氣死,中間還抻抻悠悠的遭罪。
卻聽趙澤瑜又開了口,他神色都淡淡的,仿佛方才的情緒也都隨著眼淚流盡了:「不單是這個,我還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罪大惡極之事。」
趙澤瑾現在簡直對「罪大惡極」四字產生了一種牴觸心理,點點頭道:「行,我說的話都是白說,我便看看你到底還能有什麼罪大惡極的。」
聽出他隱含的嘲諷,趙澤瑜抿了抿唇:「兄長大抵不知道,那時旭兒死後,我回朝後做了太子,然後帶著周徵踏平了大啟,殺入皇宮之中,徹底讓大啟亡國。」
他低垂著頭:「是我通敵叛國,我……」
說到這兒,他已然完全不知該如何向下接,茫然地張開了嘴,往常那張巧言善辯的嘴卻找不到任何話,便也只好閉上嘴靜靜地等待著趙澤瑾處置。
先前他一想到要對趙澤瑾坦白此事便無比焦躁想要逃避,生怕兄長為此而厭惡和噁心,這相當於是否認了趙澤瑜在那整整二十年間的所有心血。
可到如今說了出來,趙澤瑜卻發覺他似乎輕鬆了許多,接下來無論兄長是什麼態度他都能平靜地接受,哪怕因此兄長勃然大怒,罵他叛國懲處他也都無所謂了,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便夠了。
只是若是兄長能夠理解,他會開心得不能自已。
半響,趙澤瑾卻並未給他明確的態度,而是不辨喜怒地問道:「你既然明知是通敵叛國,那為何還要這般做呢?」
「因為我相信周徵,他能夠治理好這個天下。」
「我大啟人才濟濟,便無一人能繼位?哪怕留下幾個顧命大臣輔佐,讓新帝慢慢成長不可以嗎?」
「除兄長與我外,無一人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顧命大臣相互牽制也不過穩定數年,皇帝立不起來,朝政終歸要亂,倒不如有能者居之。」
「你的毒是如何來的?」
「是那個偷襲……」
趙澤瑜習慣性地接上,忽地覺得不對,抬眼看向趙澤瑾,只見兄長面無異色,見他望過來還道:「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