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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要走上一條比上一世更加罪惡險峻的道路,而今日是作為一個單純而純白的趙澤瑜的最後一日。
再無以後。
趙澤瑾失笑:「你今日已經說了好幾次高興了,果真是孩子心思。」
日後再沒有什麼孩子了,也沒有作為趙澤瑾弟弟的趙澤瑜了。
將趙澤瑜送回長新宮,趙澤瑾叮囑他好好休息便離開了,自然也沒聽到趙澤瑜的一句:「再見,兄長。」
以一句便是永別了。
對於在皇帝身邊二十來年的趙澤瑜,他想引起皇帝的注意入朝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只需要在被趙澤恆欺負之時「偶遇」皇帝,再露出眼中的不甘與想要往上爬的野心。
皇帝是知道他現在同兄長走得近的,他會很高興拿捏這樣一個對權勢極度渴望的勢弱皇子作為同時制衡趙澤瑾和趙澤恆的棋子的。
自此,在趙澤瑾還在為父皇終於開始關心趙澤瑜而欣喜之時,趙澤瑜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艱難之路,這條路從踏上起便無處不是刀林劍雨。
趙澤瑜入朝後風頭並不盛卻也不弱,第二次皇帝便在問過趙澤瑾與趙澤恆的意見後想起了趙澤瑜,便也問了他的意見。
在回答之前趙澤瑜看見了趙澤瑾對他全無防備無比信賴又滿含鼓勵的神情,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本以為已然經歷了上一世那般無望的一生,他已經能夠做到全然無動於衷,古井無波,可為何看到兄長的神色,想到自己註定要辜負他的信任時還會有一種窒息一般的感覺呢?
沒有心的人竟然還有這種感覺,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而他躲開了趙澤瑾的視線,既然註定無法抓住又何必沉溺。
他低眉斂目,帶著恰到好處的一點生澀與缺點,中規中矩地回答了皇帝提出的問題。
雖然十分粗糙,但讓只是將他當個添頭的皇帝都不由得看了他一下。
趙澤瑜所說的自然比之趙澤瑾的謹慎完美差得不可以道理計,而趙澤恆入朝數年,也並非草包,自然所說也是華麗錦繡。
但趙澤瑜所說的漏洞百出,卻是最合皇帝心思的一個。
朝堂之事自然不能事事由著皇帝自己的性子來,最後皇帝和群臣在趙澤瑾和趙澤恆的基礎上總算討論出了一個方案,皇帝卻是也說了一句:「澤瑜初入朝,有這番見解已然不錯。」
旁人都覺得他這是得了皇帝聖心,唯有趙澤瑜回到長新宮面無表情地對著痰盂嘔了半響。
雖說上一世時他也不是沒發過違心之論,只是常在邊疆,也並未噁心太長時間,後來當了太子,皇帝年老精神不濟,放權給他,也用不著他事事報備。
等後來周徵當了皇帝,他一個前朝太子愣是自由自在,都快爬到周無由腦袋上作威作福了,隨心所欲久了,還真是不大習慣這種噁心的感覺。
不過也只有這一次了,只要能最大限度地扭轉那些命不由人的悲劇,佞幸之路,他倒也不是走不得。
及至洛元帥回京之時,趙澤瑜已經再不「掩飾」自己追名逐利之心,也讓趙澤瑾對他越來越陌生。
皇帝否定了由趙澤瑾前去中樞台相迎的慣常事,趙澤瑜便出列了一步:「兒臣願代父皇前往迎接洛帥。」
趙澤瑾蒼白的臉色與眼中的受傷,趙澤瑜已經能夠做到毫無波瀾地視而不見了。
趙澤瑾發覺趙澤瑜的變化時來過長新宮很多次,往日對他從不設防的長新宮卻是安排了守衛,看到他來之時進去通報,這才帶他進入。
趙澤瑾這時才發現原來當趙澤瑜想拒人於千里之外時,是可以這般的堅硬如鐵、不動如山。
趙澤瑜只一口一個「秦王殿下」「卑賤之身,不敢當秦王如此掛懷」,便足以將趙澤瑾所有的不解、相勸與詢問拒之門外。
剛開始趙澤瑜幾乎是根本不敢看趙澤瑾傷心震驚的目光的,可次數多了,人的心是當真能夠鍛鍊出來的。
去迎接洛振遠時,對方也因為是自己來迎接直接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而趙澤瑜身為皇帝的代言人,如今要做的自是維護皇權、壓制軍權。
於是他冷冷地道:「我奉陛下之意代陛下迎接洛元帥至天樞台行歸國禮,洛元帥這般是想抗旨嗎?」
只有削了洛振遠的兵權才能徹底解除兄長的危機。
於是在洛振遠出軍帳毫不客氣地瞪視他時他又道:「洛元帥果真是勞苦功高,連聖旨都不放在眼中,好大的官威。」
既然要決裂,便做得到位一些,也免得皇帝不滿意。
再如何趙澤瑾都沒想到趙澤瑜會像這般在全軍面前下洛振遠的顏面,在洛振遠對他說趙澤瑜的狼子野心之時本能地想維護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趙澤瑜的確變得陌生了許多,做出的這些事他無法為趙澤瑜辯解什麼。
可是趙澤瑜疏遠他也可以,但他不該對這些將帥這般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態度,這是原則問題。
只是還未等趙澤瑾將趙澤瑜叫過來,戶部便參了洛振遠一本。
罪名是謊報軍備需求、貪墨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