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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只是低眉斂目,每日在朝上扮好一個被施加口誅筆伐一退再退連身都翻不了的太子便好,剩下的譬如說世家對皇權的步步緊逼自有皇帝想像。
是以趙澤瑾明面上愈發柔弱不堪,私下裡牽扯進來的人物分量也越來越重,世家們也愈來愈瘋狂,換來皇帝的愈發不滿與打壓。
趙澤瑾知道,這根線便是要斷了。
終於,一個夜晚,當朝權貴自發齊聚陳丞相府上,陳丞相終於撕下了他那畫皮一樣不離手的佛珠,探出了一副森森獠牙。
權貴們已然用嘴將趙澤瑾鞭了一個時辰的屍,陳肅這一回沒有袖手旁觀,間或說上一說這官場應當有的一些規則與道理,再說一說這太子的不像話——他已然捏住了陳氏的把柄,便要將陳氏就此毀滅根基。
到了這時候,修佛沒用了,需要的是站在一條船上的同仇敵愾,這樣,他才能作為英王的代表,給諸位權貴一個承諾,讓他們和他發出一個聲音,邁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
「如今太子咄咄逼人,簡直是不給我們活路了。」
此言一出,多人附和。
「從他之前南下辦案我便覺此人終將為我等心腹大患,倘若諸位當日同心同德,說不准當日便叫他魂斷當地,又怎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當日趙澤瑾動的畢竟不是他們核心的利益,許多都不願摻和進來,公然同皇帝作對。
如今落到這個境地,即使這話難聽,倒也不能反駁什麼。
倒是有人出來打圓場:「我們今日各家是來商討一個章程的,事已至此,來者可追,千萬莫要自己人先失了和氣。」
一人接道:「確然如此,到現在已然並非太子一人之事了,看看陛下的態度。當日他登基時,我們中誰不曾出過力,可看這些年陛下對我等愈發不滿,是越來越想要我們的命,可見陛下刻薄寡恩,毫不念情。既然如此……」
眾人的心思幾乎都差不多,這人只是提了出來,眾人相互對視一眼,最終歸於陳肅的身上。
陳肅似有動容,站起來的氣勢也驀然變得鋒銳了起來,像是做了決定要摧毀什麼。
「承蒙諸位大人看得起,我陳肅不才,恬居此位,雖不說如何鞠躬盡瘁卻也夙興夜寐、兢兢業業。可如今,陛下不公、猜忌我等奠基有功之臣,實在讓人心寒,而太子也殘暴不堪。」
「英王殿下素來敬仰諸位大人的才德,必定願意時常同諸位大人交流探討。」
在座的無論如何都也是京城權勢圈裡的人,聽明白了這陳肅給他們的保證:「英王作為新皇登基後,擁護他登基的這些人都會大型封賞,留在京中。」
陳肅滿意地點頭,意味深長地道:「昔年我們有眼無珠,扶持了陛下,卻沒想到不過是過河拆橋的白眼狼。不過我們能成功第一次,第二次也不是不能。」
諸位大人互相對視,確認了各自都幾乎將「清君側」寫在了腦袋上,終於也全部達成了統一,幹這一樁謀權篡國的事,也是將性命徹底置之度外了。
縱然達成了統一,具體的謀劃依舊繁瑣。
大多大人都飽受太子「斂財欺壓查抄」之苦,於是都建議趁此機會將太子也一勺燴了。陳肅本來只需要用這些蠢蛋的錢、財、兵、勢,並不需要他們豬一樣的腦子給自己拖後腿,現在還是得連哄帶勸,讓他們自己想明白放棄這個愚蠢的念頭。
他們到現在都只陷入了對太子的憤怒之中,卻少有人能看到他心思的縝密與大膽,陳肅甚至有一種恐怖的感覺,好像這些他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太子的意願來的,是他在背後哂笑而又平淡地看著他們自亂陣腳,引著他們一步步走向謀權篡國的不歸路上。
只是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而雖說陳肅自己的這種心思由來已久,並非是被逼無奈,看這一路卻仍有一種被人順勢推入湍流之感,這是一生在官場上浮沉的當朝宰相的直覺,但這也是他這一生都不再會有的良機了。
箭在弦上,趙澤瑾這樣的一個極大的變數,陳肅是絕對不會讓他留在京城中阻礙他們的計劃的,況且他還沒忘了北方有個掌兵的趙澤瑜,正巧一石二鳥。
先拿下皇位,只要掌握了京城兵力,掌握了大義名分,再讓定北軍變成半殘,太子又如何,安王又如何,還不通通都是是叛賊?
於是陳肅緩緩推出了一直不曾使用的一張牌,有一個人能夠取得西域統領的信任,同時他可以聯絡北燕女君,讓北燕鐵騎借道西域駐地。
於是北燕鐵騎為了防止西域發現不對後追上來,借道之時順便對西域駐兵揮下屠刀。
西域諸國常年同大啟保持友好關係,故而大啟在西域的布防向來不重,也不過兩萬兵力,還並非是像定北軍這樣的虎狼之師,如何能夠抵擋得住猝不及防下狼騎的屠殺?
是以驚變之下,西域駐軍最後不過只有五千見機行事逃走的存活了下來,自然也沒有向北疆報信,阿若那這才能夠神兵天降一樣出現在北境,打了趙澤瑜一個措手不及,讓他險些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