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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看著他狼吞虎咽、風捲殘雲, 不由得驚奇道:「殿下啊,平時府中是餓著您了不成,您這修容端方的儀態堪比餓死鬼投胎啊。」
趙澤瑜一腳踢了過去,用爾等凡人的眼光鄙視地看了眼他:「你懂什麼?食色性也,人是要享受食物,它才能有最大的價值,這時候還注意什麼儀態?隨心而動、不以外物而動搖本心,我這叫有魏晉遺風。」
乘風頭一次聽說過有把不注意儀態叫做不以外物動搖本心的,實在是驚訝於他家殿下臉皮的厚度,感覺自己此生難以企及。
「對了殿下,我記得馮大人曾經和我說過,魏晉那些名士很多都坦胸露乳、有些更是放浪形骸到有傷風化的。」
趙澤瑜勉強從蝦中挑起一隻眉毛:「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馮大人說魏晉遺風並不算什麼好詞,放到現在實乃光天化日之下的大流氓,您要不換個詞來自誇一下?」
趙澤瑜勉強騰出一隻手沖他豎了個中指:「本王說的是風骨,風骨懂不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流氓者見流氓,你個犯上作亂的小兔崽子!什麼叫自誇?老子那是陳述事實!」
乘風瞧了他家殿下這雙手是油、大嚼特嚼的形象,感覺「風骨」這兩字要是能出聲的話,現在應當哭出了一條河。
趙澤瑜總算吃飽喝足,乘風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北方來信,說是北燕最近好像要有什麼異動。」
「具體的有說嗎?」趙澤瑜微微頓了一下,有些在意:「這信息太少了些,異動是何種異動?」
「我們打入北燕的人現在在北燕最高官職的也就是一個參事,和我們這邊的侍郎差不多,有什麼重要之事阿若那也不會告訴他啊。」
「這一次的傳信還是他感覺比較敏銳,每日觀察那些和女君走得比較近得她信任的臣子,才發現他們最近面容比較緊張,還有最近北燕糧食布帛的調動有些異常,這才將消息傳回來。」
趙澤瑜思索了一下:「糧草,布帛,都是命脈啊,那馬匹和武器呢?」
乘風搖頭:「北燕的軍隊中插進去的人資質不行,做不到將軍,而校尉以下又探聽不到什麼消息;在武器方面,這位女君防得比軍隊還重,據說北燕的工匠是由阿赫巴親自帶著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過程中還會把工匠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住,知道那鬼地方的人估計也就是女君自己和阿赫巴,根本無從得知他們造出了什麼,那些武器又會運到哪裡。」
「這還說什麼啊?」趙澤瑜心態有點崩:「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現在人家做什麼我們兩眼一抹黑,一問三不知,就是個神仙都沒辦法推算吧。」
乘風安靜如雞,因為他自己也實在是覺得北燕實在是塊硌牙的大鐵疙瘩,無從下嘴。
「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怎麼比陛下那老頭子戒心還重?」
乘風猶豫半響,還是冒著被揍的風險道:「那什麼,您不覺得您自己和她比也不遑多讓嗎?」
說完他渾身的肌肉便收緊了,生怕他家殿下惱羞成怒來一個無影腳。
可沒想到趙澤瑜卻若有所思,嘴裡反覆念叨著「不遑多讓」四個字。
乘風正納悶他家殿下犯了什麼邪,忽然聽到他家殿下道:「這般看來,阿若那從前過得想必也是十分不容易。」
乘風懷疑不是他家殿下瘋了就是他自己聾了幻聽了。
看他張大嘴那個傻樣,趙澤瑜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麼好驚訝的?在北原那樣一個野蠻暴虐的環境中,阿若那本就是前狼王不知第多少任侍妾生的孩子,偏偏又是個女孩,在力量上天生弱於男子,在那種弱肉強食的地方,過的是什麼日子自不用想。」
「而她竟能隱忍蟄伏那般之久,而後披荊斬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掉老狼王,建立北燕,以雷霆手段迅速處理老狼王舊部,清掃不臣服她的勢力。更難能可貴的是,她竟也肯將中原文化引入北燕,如此胸襟,大啟絕大多數自詡清高的讀書人王公貴族都是及不上的。」
「若非有我兄長這樣的人存在,我簡直都覺得這人是在地獄中磨礪百年方才出世的殺伐之星,生來便是要將北燕、大啟以及南祁帶入戰火的。」
他的眉頭仍未舒展,越來越多的事情表明這位女君極有可能也像他的兄長一樣擁有一些不屬於現在的記憶,雖然從未見過阿若那,他卻總是時時有一種熟悉感,既來源於兄長,也來源於他自己。
她的身上有和兄長一樣的氣質,而冥冥之中他總覺得她與自己間也有一段淵源,而這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樣,給他一種不可逃避的感覺。
對陳肅,他可以隨隨便便認定此人可以給兄長解決,他只是一個不善權謀的躺平皇子而已,然而對阿若那,似乎他們之間必定有所交集。
而阿若那現在越強大、越神秘,他便越有一種被壓製得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在壓迫感這一方面,哪怕是之前對他有殺意的皇帝都不曾讓他顫慄到這個地步。
他揉了揉眉心,吩咐下去:「繼續探聽,盡全力,派人去北燕接應,哪怕暴露身份也要繼續查明北燕異動,不惜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