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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別人拖不住她的。北疆大局為重,我的安排是保全北境的最佳安排,你們無需這般兒女情長,我與她之間這些年的宿怨糾纏也到該了結的時候了。」
他戴好自己的頭盔,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話讓人捉摸不透:「這是宿命。」
其他人已經按照吩咐各行各事,趙澤瑜聽著地面幾萬馬匹踏過愈發近的隆隆聲,看著面前五千張年歲各異的面龐。
恐怕今日,他們這些人很少有能夠再見到明天太陽的人了。
「諸位都是我大啟的英雄,或許今日我們將戰死在這片土地上,但若是能撐到援軍到來,北疆將重歸安寧,北燕軍必定元氣大傷。」
「從成為一名戰士起,我們就已經經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你我皆可能馬革裹屍,但定北軍魂尚在一日,我們便不算真正逝去,青史之上,我們必將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現在,我想請諸位同袍與本帥一同迎戰,不求殺敵,但求拖延,只為求生。如今,眾人聽我號令!」
中軍之處雖不像是邊城那般城牆巍峨,工事極堅,但到底也有些許蔭庇。
趙澤瑜命一千人留於城中臨時布下陷阱,五百人立刻出城往沿途十里處布下滾石火油,另有五百弓箭手埋伏在沿途兩邊林木茂盛處,而三千人藏於城樓兩側待北燕兵入城後機動偷襲。
大地隆隆作響,趙澤瑜站在城樓之上,遙望遠方。
畢竟人數太少,路上的埋伏只不過讓北燕前鋒損失了很少的兵力,而阿若那在前方,鞭子一甩將周身護得密不透風,半點不曾因為落下的滾石火箭而止步。
當路上所有的埋伏都耗盡,北燕兵的損失也不過兩千左右罷了。
及至城門之下,阿若那方才停下,仰頭看著城樓上的趙澤瑜。
這模樣倒像是空城計,可惜趙澤瑜並非諸葛孔明,阿若那也並非是司馬懿。
「若你不是非要與我為敵,我其實並不想殺你。」阿若那與趙澤瑜對視幾息,忽而這般道。
趙澤瑜能感覺得到她這話並非虛言,或許是因為她太過寂寞吧,哪怕是前世的仇人也多少算作是熟悉的人。
趙澤瑜笑了笑:「女君這話一說,我還當您是要招攬我。」
阿若那卻是認真道:「又有何不可?若你歸於我麾下,你可看這萬里河山如何盡數歸於一統,你若為我帶軍,我必然為你供給所有便利。」
說不震動是不可能的,阿若那能夠禮賢下士、下的士還是自己這個「仇人」,這是多少統治者都沒有的胸襟。
只是,趙澤瑜笑道:「便是我現在當真歸降於你,你便能信我?北燕女君,我雖年歲尚輕,卻並非是那等好騙的稚子,隨隨便便就被你哄騙了去。」
阿若那皺了下眉:「為何不能信?我知曉你們中原人有一句話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雖說我並不知你們中原人為何會有那般多出爾反爾之人,但我們北燕人立下的誓言是無比神聖的,若你不信我可信你,我自可立誓。」
趙澤瑜用兵這數年,兵不厭詐四字自是刻在心頭,他知道現在他可以裝作思慮一番,假意投降,待之后里應外合,除掉阿若那,這般自是不必將命丟在這裡。
可是……
連他們平素看不起的北燕蠻人都如此重誓,他雖並不算是正人君子,可若是做出這等事來,又如何立於天地之間。
或許這叫不知變通,可趙澤瑜卻選擇這不知變通一回,哪怕會死在這沙場之上。
阿若那仍在等著趙澤瑜的回答,趙澤瑜卻道:「怕是要讓女君失望了,我生於大啟,長於大啟,如今為大啟而死,也算得死得其所,女君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說罷他身形一退,隱沒在城牆後,看不見身影。
阿若那略顯遺憾,手上動作卻是不慢,當即下令攻城。
那用在臨暉城的火藥果真不過是個障眼法,只聽一聲巨響,城門已然被炸得搖搖欲墜,北燕兵再度用上火藥,不過半刻鐘,城門便破了。
趙澤瑜此刻藏身在距城門較近的一處閣樓之上,手上持一張弓,正是之前生辰景曦為他打造的那一把。
當年他的功力拉此弓尚且勉強,如今卻是輕鬆便能拉滿,一支頭部帶著金屬寒光的箭穩穩地搭在上面,便指著衝進城中縱馬在最前面的紅甲女子。
下一瞬,那女子似有所覺,轉頭看了過來,便有一支箭白虹貫日一般地衝著她的眉心疾速而來。
在這般的壓迫之下,她的眼珠竟還轉了轉,同閣樓中那一雙年輕而冷靜的眼對視著,右手卻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分毫不差地斬上那箭。
金鐵相擊,那箭與刀竟雙雙摺斷。阿若那當即棄了刀,從旁邊人手中接過一把大弓,拉弓搭弦,似乎只是漫不經心地對了一下方位,離弦之箭便已衝著那閣樓而去,在途中和另一支從閣樓中射出的箭尖對上,雙雙落了下去。
兩人接連對了三箭,不分勝負,而趙澤瑜在射出最後一箭時對著阿若那彎起了嘴角,而後又隱沒不見了。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繼續向前的北燕前鋒已然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