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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瑜沉默了半響,才過去摟住他哥:「哥你辛苦了。」
和這些魚肉脂膏堆中的大臣扯皮並非你井井有條地陳明利害便可以的,邊境被侵襲的村落屍骸不是他們的地盤,馬革裹屍的並非勛貴子弟。
趙澤瑾一邊要盡力勸說心思不那么正的皇帝儘量重視北燕,一放下面要按捺住自己不去將這幫目光短淺的蠹蟲罵個狗血噴頭,一面心頭如烈焰焚燒一面又直面人心冰冷,想必十分難熬。
趙澤瑜終於知道他哥為什麼之前告訴他讓他稱病了,若是他也去的話,他現在還真的按不住自己的脾氣。
趙澤瑾這幾日天天回去被景曦撫慰,今日又被趙澤瑜安撫,再大的鬱結也都散了,摸了摸他的頭:「有你和曦兒在我身旁是我這一生最幸運之事。」
趙澤瑜讓他弄得怪不好意思,臉紅了紅,急忙坐了回去,喝了口茶掩蓋:「所以商量出什麼章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軟萌害羞的小瑜
第83章 我哥總愛逗我
趙澤瑾知道自家弟弟在某些方面臉皮薄, 便也不去揭穿他,順著他接著道:「差強人意吧。」
「陛下還是有一些大臣明白邊關之急,也看得出北燕的野心昭彰, 有他們說話, 陛下也聽進去了一些。」
「和談由兵部現任尚書主理, 陛下要他儘量要求北燕將呼延爾草場割給我們, 若是還能更進一步的話,便要求北燕貢上千匹戰馬。」
趙澤瑜點頭:「我們要的主要便是這兩項, 其他的便也無所謂了, 那點金銀, 我們還看不上呢。」
見趙澤瑾還是眉頭緊鎖,趙澤瑜道:「哥你還在擔心什麼?」
趙澤瑾憂慮難解:「怕只怕和談過後,陛下便會裁軍。」
「為何啊?」趙澤瑜眼中滿是不解:「如今洛帥已然並非定北軍統領,再行裁軍, 北域還要不要守了?」
說得便是如此,可上一世陛下就是這般做的, 結果之後北原大舉入侵,趙澤瑾匆匆前去迎戰,錯過了最後一次探尋真相的機會。
終身之痛,延綿無絕期。
而當日他抵達定北軍中之時, 哀鴻遍野, 傷重傷殘者無數, 一路將防線重新推回時, 見沿途村落,盡數被屠戮一空,白骨遍地。
趙澤瑾重得前世記憶不過短短兩個多月,但若是想奪位, 也並非做不到。
阿若那想必是蟄伏了數年,這才一舉在狠戾粗蠻的北原人中以女子之身奪位,殺出一條血路。
但她可以這般,趙澤瑾卻做不到。他做不到讓定北軍那隻保家衛國的刀槍有朝一日轉向京中同袍;他也做不到在京中殺個血流成河、以屍山血海鑄就自己的帝位;他也不能無視百姓活計,公然屠殺世家,造成場面失衡,朝廷運行停擺。
這一切的改變都需要時間。潛移默化地提拔有能為的臣子需要時間,不動聲色地削弱世家對朝廷的制約需要時間,清理盤根錯節、黨派重重的朝堂需要時間,找到能夠代替洛帥的人、想辦法送到定北軍中仍舊需要時間。
可阿若那會給他們時間嗎?
屆時若阿若那揮軍南下,撕開面具露出獠牙的北燕軍只會讓群龍無首又遭裁軍的定北軍輸得更慘。
可難不成他有了前世記憶,還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活生生的人命再次被戰火摧毀嗎?
兩難。
趙澤瑾只感覺前世在位時時常有的那種無力之感又一次侵襲了他的四肢百骸,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是他再雄才偉略,面對如今這朝堂各方傾軋、弄臣庸臣橫行、皇帝短視自滿、缺乏合適統帥、北燕虎視眈眈的局面也束手無策。
看趙澤瑜這個純真清澈的模樣,趙澤瑾更愁了。皇帝是懸在小瑜頭上的一把劍,趙澤瑾得時刻在他頭上化出一面隱形的盾牌,這樣尚且不能安心。
更何況北燕此次前來未免太過老實了些,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想也知道,和談之時,必定再生波瀾。
於是趙澤瑜只感覺他哥驟然間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重擔壓在了肩上,一直以來舉重若輕、氣定神閒的人似乎就忽而不堪重負起來,偏偏又搖搖欲墜地撐著清明不肯倒下。
於是他便知道裁軍之事大抵會是板上釘釘了。
他眼中驟然划過一絲鋒芒,吩咐道:「乘風,去吩咐廚下燉些安神的補品來。」
乘風本也是在屋中不敢說話,生怕擾了他們談正事,又覺得有些事不該自己知道,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聽了吩咐當即便溜了,順帶把門關得緊緊的。
趙澤瑜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既然如此,哥,不如效仿明宗?」他指著宮城的方向,比了一個手勢。
趙澤瑾哭笑不得,覺得他家弟弟果真是沒了記憶智商全都還回去了,「小瑜,慎言。」
對趙澤瑜來說,他哥什麼都做得,如果他哥不能登上皇位,那麼天下再無人有資格成為這個皇帝。
他天生沒有君父這根弦,只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精神,不大高興地道:「為何慎言?此地又沒有旁人,既然陛下這般掣肘,那個位置能者居之,快刀斬亂麻有何不對?必得要等到北燕鐵騎長驅直入、山河淪陷之時才懊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