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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瑜本來不抱什麼希望,都做好了給這位年輕的大人壓陣的準備,卻不料這位大人一張嘴便如數家珍似的,竟像個活帳簿。
趙澤瑜看著白笙,不由得道:「之前封欽任戶部尚書時,可當真是埋沒了許多人物啊。」
誰知這白笙卻壓根沒聽明白:「您是指封尚書沒有早早地收繳嗎?」
趙澤瑜:「……」
這話彎一點就聽不明白的二愣子!怪不得在封欽這兒始終只能當個七品小官。
素來都是趙澤瑜裝傻充愣,猛然碰上了個真呆子,他感覺自己有點受了內傷,有氣無力地道:「慎言,他現在是罪人封欽。不說這個了,大人你準備一下,等京兆府的人來了便一同去罷。我再同吳大人商量下這溝渠應當如何改。」
火速離開,趙澤瑜對把白笙這呆子放在那兒一點也不擔心,須知對付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之人最好的方法便是帶一個一根筋只認死理的人,顯然白笙十分明確他今日要繳多少錢,用不著他來擔心。
吳之章到現在也大抵緩過神來了,看趙澤瑜的意思應當是不打算對他們指手畫腳,便試探著道:「那臣讓工部的人來此擬定一個章程給殿下過目?」
趙澤瑜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了,你們不擬誰擬啊?」
吳之章大略放下心來,交代旁邊跟著的人兩句,趙澤瑜便道:「他們到此想必還要一些時間,大人可否先為我解惑?」
吳之章自然無所不允。
趙澤瑜道:「大人,我一直很奇怪,按說京城修建之時,地勢應當高低一致,可為何如今便形成了這般以宮城為中心,越向城邊越低洼的地勢呢?」
「殿下有所不知,修建宮城當時便按照朝中議事所定,自京城門至宮城門乃至宮城內是京城的門面,啟元街用料皆為質地極好、較為珍貴的石料。就算是再踩上數百年,只要不遇到地動這般的災禍或者如極為劇烈的撞擊,這街道便不會斷裂塌陷。而且路邊不生雜草,啟元街素來清理及時,碎石塊等也較為罕見,縱使有積水也不會有雜物絆到馬匹,所以秦王殿下的意見是可行的。」
「可城邊便不一樣了,當時戰事告急,國庫緊張,若是還用這等石料工藝耗費太過。它又只是供百姓行走,既非糧草要道,也非驛道,便是用的泥土。這樣每每數日大雨便會造成土質鬆動,長時間便會使雨水在順著溝渠排出城內時不停地將泥土帶出。」
「長年累月的,這也很少整修,和寧街等街便像現在這般地勢低洼,往往會導致更多積水,泥土流失得也就越多。」
趙澤瑜大致明白了,問道:「那這啟元街的積水該如何引流?」
吳之章自袖中拿出一卷略有陳舊的羊皮捲軸來,看得出有些水浸泡過的痕跡,可卻沒有損壞,上面的字跡也仍然清晰。
「殿下請看,京城之內共有四大渠,其中懷明渠便是縱貫京城、沿臨興街所挖的這一道溝渠,飛龍渠主要調節宮城儲水,東渠西渠則主要調節東西兩個坊市的用水。」
趙澤瑜聽了這一通,臉便有些燒起來了,感覺自己在朝上紙上談兵這臉簡直丟大發了。
就啟元街這用料是萬萬動不得的,臨興街想來不似啟元街這般昂貴,也不似城邊那般糊弄,是以開鑿懷明渠時選擇的是臨興街,而那些商販也能在臨興街上動工並且破壞了懷明渠。
「所以如今懷明渠被毀,東西二渠離得較遠,那我們要如何建渠才能將水引走呢?」
吳之章道:「殿下聰穎,臣所想也是要臨時溝通懷明渠與其他溝渠,東西兩渠確然離得太遠,但殿下請看,除四大渠外,京城還有幾條小渠。」
趙澤瑜定睛一看,從那密密麻麻標著各建築、節點的捲軸上看到了幾條細線,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洛渠、永昌渠、寧渠等,有兩條還確然離得很近。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從安通坊這裡的洛渠、如意坊這裡的永昌渠各引一條渠溝通懷明渠?」
吳之章點頭:「這裡的路雖非多麼堅不可摧的用料,卻也較為穩固,不會塌陷,這兩條渠雖規模較小,但離城門較近,可以直接將積水引向護城河,因而不至因難以負擔而漫溢。」
「那大人估量著這啟元街上的水何時何時能退?」
吳之章搖頭:「啟元街的積水乃是因與臨興街相連而流過來的,而水位退下也要經過臨興街,這兩條渠還是過淺,無法承載太大水量,縱然我們晝夜不休地排水。三日之內也絕不可能排空,至多只能讓馬車不至難以行進。」
趙澤瑜並不意外,面上也未見得有多少難色,吳之章心中略鬆了一口氣。
「既然這般,就辛苦工部的諸位大人這幾日,盡最大可能讓啟元街的水位下降,戶部那裡會提供銀兩用料。」
吳之章口中稱是,便要退下,趙澤瑜忽而道:「等等,吳尚書。」
「在啟元街這裡處理後,能否在和寧街等澇災常常侵擾的地方也建一道渠?」
吳尚書愣了一下,那慣常討好畏縮的臉上多了些別樣的神情,不由得道:「殿下和秦王殿下,很像。」
趙澤瑜不知心中是什麼感覺,大抵是有些欣喜的,笑著道:「皇長兄待我們這些皇子都很親厚,從來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