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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六合之外,聖人不言。
連聖人都不會輕易去染指, 他又何德何能能讓上天給他個預警?
那這功德怕不是十世善人、以身飼鷹、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才能有如此造化?
可他也是在沒辦法把這當做一個胡編亂造的夢, 他自嘲地笑了笑, 那夢中的他實在是與本人太過心意相通,不過是比他現在的手腕高明了些。
以他對自己的了解,實在是不難想像那之後他會成什麼樣子?
幽魂羅剎?手中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而這一次抓到的這些行暉幫的人,他不知為何一看到他們就胸悶氣短, 就好像心臟被什麼細絲生生絞住,越收越緊, 便也只好來外面躲個清淨。
不過是各為其主,尋常事罷了,趙澤瑜對他們沒沒有什麼恨意,故而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般。
正想著, 他忽而聽到一個有些熟悉卻有些想不起來的女聲道:「你這般跑過來, 沒得叫爹爹看到了, 會不高興的。」
那男子道:「我只來看你一眼, 悄悄地,岳父大人發現不了的。」
那女子嗔道:「誰嫁與你了,你便這般稱呼,好生輕浮。」
那那字忙賠笑道:「好妹妹, 情難自禁,小生在此賠罪了。」
趙澤瑜看過去,只覺周身一震,那女子竟然便是小了一些的芳素!
那麼夢中的那些事……
他正心神俱震,沒顧得上自己已然直勾勾地看了他們好久了,芳素有些害怕,那男子本皺了皺眉便要罵出來,看趙澤瑜周身氣度穿著卻掩了回去,向後退了半步道:「這位公子可是要買些布?」
趙澤瑜將心中的波瀾壓下,回過神來也不說話,先是看豬肉似的將這男子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直看得那男人雙股戰戰。
這下沒跑了,十有八/九那個負心漢便是這人模狗樣的男人了。趙澤瑜正滿腦子煩亂思緒,正愁沒處撒火,正巧這人便送上來了。
也罷,在夢中結識一場,也算緣分,今日便幫著芳素了卻這段孽緣也好。
趙澤瑜一副目下無塵的樣子,進了那染布坊。芳素的父親聽得前面的動靜,已經從裡屋出來了,第一眼見著那男子就眉毛一豎,礙於趙澤瑜在場才沒發作,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自己那臉上還略帶紅霞的女兒,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客官,您請進,有什麼中意的料子?」
趙澤瑜記得在夢中聽過芳素說她家的鋪子比之其他鋪子最大的優點便是他們同一家老織布坊常年合作,購買的料子自行染色,既均勻搭配又樣式多樣,格外得一些客人喜歡。
趙澤瑜背著手將她家的鋪子環視一眼,從鼻孔中哼了一聲:「本公子聽說你們這布料都是自己染的?」
芳素有些害怕,她爹做生意這些年,自然也看得出來他有些來者不善,不著痕跡地把女兒擋在自己身後,賠笑著道:「是這樣,小店所有的布都是小人染的。」
他有意沒有說女兒的參與,趙澤瑜也聽出來了,瞥了一眼旁邊眼神飄忽已然有些懼色的男人,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他將腰間一塊令牌解了下來拿在手中:「金吾衛接到報案,你們這布坊使用劣質有毒染料致使人死亡,跟本官走一趟吧。」
因為要時常出入金吾衛府衙,馮青順手也給了趙澤瑜一塊,不想被這位毫不臉紅地拿來借用,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芳素到底是個年輕女孩兒,直衝沖地道:「怎麼可能?我們的染料都是自己調配的,怎麼可能有問題?」
她的父親急忙拉了她一把。
趙澤瑜冷笑一聲:「這話你留著和我們大人說去吧。」
說罷,他轉向那個嚇得抖如篩糠的男人:「你也是這布坊的人?」
看樣子要是他說一聲「是」就也要被當場帶走似的。
那人生怕自己沾上什麼事,飛快地道:「大人明鑑,草民和這布坊絕無關係,草民就是來這兒買料子的,多虧大人來此,不然草民豈不是也要被這黑心作坊給害了?」
芳素不可置信地失聲叫道:「方畢海!你說什麼,你和我絕無關係?」
方畢海正色得像個正人君子似的:「姑娘,請你自重,我只是來看料子的,既然你們的布坊以次充好,害人性命,還是和這位大人走吧,動了粗就不好了。」
說罷,他便絲毫留戀都沒有,轉身便匆匆走了。
芳素似是第一次認識這個青梅竹馬長大的男人,眼中也不知是驚愕、怨恨還是難過多些。
可見人世間,傾蓋如故者有之,更多的卻還是白頭如新。
她父親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把失魂落魄的女兒拉回自己身後,對著趙澤瑜拜了一拜:「大人,小人跟您走一趟,可我這丫頭只負責叫賣,從來都不曾做過染布的活計,還請大人不要牽連她。」
這下芳素的魂可算回來了,不顧她父親的阻攔,上前一步道:「大人,我們這點中的布全在這裡,染布的地方在後院,您盡可以派人來查。我們行的端做得正,是哪位客人說我們的染料有問題,我們也願意對峙,可是也不能單憑那客人的一面之詞就斷定我們布坊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