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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瑜依稀看見他的口型,說的是:「殿下,快走。」
他們如游魚一樣散在山間,普通士兵追不上他們的蹤跡。而在連雲山伏擊的五千人也是一觸即退,化整為零,每百人一組散入林間各自回城。
定北軍在邊境日久,這沿途的一草一木都熟記於心,這便是他們能夠逃過北燕軍隊搜捕、安全回城的最大底氣。
乘風到城門前將臉上的□□揭下,感覺總算不辱使命,一轉頭便看到了從遠方掠回的趙澤瑜。
他面無表情,可跟了他十年的乘風卻一眼能看出他神色間的不對勁,轉頭去看和趙澤瑜一同回來神色悲慟的老二:「怎麼了?」
這兩年他們也算是同僚,之前乘風給饞得不行的趙澤瑜帶小點心時這六個便也當做沒看見,現在他這樣讓乘風有種不好的預感。
老二輕聲道:「老大……沒了。」
最後清點人數時,趙澤瑜帶走的一百人中,活下的不過十數。阿若那在糧草附近布置的兵力確然十分到位,只是若有數十人視死如歸,前赴後繼,只是放一把火,卻也算不得什麼太難的事。
北燕人的掠奪嗜殺慕強是刻在骨子中的,但他們所缺少的永遠是那一小撮中原人骨子中流淌的信念與忠誠。
趙澤瑜最終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乘風看著他的背影驟然感覺他的肩上似乎驟然壓上了許多沉甸甸的東西,可背脊卻挺得愈發直了,卻直得看起來無比蕭索。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該說啥,就摸摸小瑜吧
第151章 常駐
雖然於趙澤瑜而言, 此一戰蒙上的是血色,是讓他直面戰場殘忍的第一課,可是於整個定北軍而言, 此一戰算得上是大獲全勝。
從北疆爆發戰事到現在, 終於有能讓頹靡的士氣重新振奮起來的好事。縱然外面的北燕軍暫時還沒有退卻, 可眾人知道這一次之後北燕軍必得減少人數才能負擔得起軍糧。
畢竟北燕軍營的這一場大火燒了有將近一半的糧草。
而從其他各城調來的總共八千人在加上城中原本輕傷的兩萬人和趙澤瑜帶來的五千人, 依託城池之利對付減少的北燕軍也不在話下。
北燕這一次用十萬兵馬打穿北境防線本來依靠的便是速戰速決、以戰養戰,可惜他們一開始便被欣潼關的守兵拖了半日。
在欣潼關向各城傳信之時著重提到的便是若是逃難必得要先將所有帶不走的儲備的糧食燒掉, 以免被北燕拿來以戰養戰。
若是永平城沒有抵擋得住, 那麼北燕將一直深入腹地, 屆時將以大啟之糧供給北燕之兵,大啟國內再無能抵擋北燕之兵。
細思起來,趙澤瑜便是以區區五千人扭轉了整個北方傾頹的局勢,而這兩次作戰便也代表著他在定北軍中威望的奠定。
阿若那並非蠻幹之人, 她左右衡量後便會發現現在北燕已經失去了能夠一鼓作氣長驅直入的機會,必定會退守以保存國力, 穩定已經打開的缺口。
而大啟自然也不能給阿若那這個機會。
又與眾位將軍一起商議了一下午,趙澤瑜走出書房,見天邊殘陽如血,又有一種瑰麗而悲壯之感, 是囿於京城時從來不曾見過的。
遠遠看去, 平原與大漠涇渭分明而到最後卻又交織在一起, 看不分明。在這樣浩遠的平原與沙漠之中, 想來個人的生死豈非如浮游一樣渺小?
一時之間竟又有中說不出的悲意湧上心頭,世人常以星子比作某一功成名就之人,可這周天星子,星垂平野, 又豈是一人可以比擬?
而如今他們所苦苦守護的,百代千秋之後,定然也是要掩蓋在這層層黃沙或是廣闊原野之上的。
縱觀歷朝歷代,又有哪一個朝代能逃脫興衰這二字呢?
大啟已然歷經過開朝至太宗時的鼎盛,明宗時的中興卻也仍是與南祁並立,而他的繼任者乃是守成之君,無法延續他的父親刻下的那一道輝煌的印記。
就似乎是皇室之中每每要出現一個驚才絕艷的皇子便要犧牲掉前後幾代的英氣一樣,可如今這局面,倒讓他覺出一種詭異來。
他的兄長、阿若那、周徵,這樣三個驚才絕艷之人單獨在任何一個時代出現都是必定要掀起狂風驟雨的,而如今三人竟然同時代出現,還有,或許也能算得上其中之一的日後能與阿若那分庭抗禮的自己。
似乎這樣的幾人生為同代便註定了要有驚天動地之事,或是驚天動地地生,或是驚天動地地滅,而山雨欲來風滿樓,他也隱隱有所感覺,距離最後的石破天驚或許並不遠了。
乘風時時記得趙澤瑜當時的那種神情,但礙於他們商議軍情,他不好在一旁隨侍,便在外面等候。
而他便也跟隨趙澤瑜來到了城樓之上。
在這兩年趙澤瑜已然在以一種揠苗助長的速度成長,作為旁觀者,乘風時時看得都心驚肉跳,生怕不知何時他家殿下便會被拉伸到極限,中途崩斷。
可他終歸沒有,而他時時透露出的一種少年的耍賴撒嬌倒也讓乘風松下一口氣,到最後也覺得大抵是自家殿下天賦異稟。
而現在僅僅來到邊關兩日,乘風發現那些在趙澤瑜身上的漂浮與時時讓人覺得脆弱易折之感竟也都奇異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