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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對視一眼,趙澤瑜臉色難看:「當日我出去巡視,叮囑過新一批的軍備送到清嘉關,京城那邊查得極嚴,想要悄無聲息地運出這麼多火藥給北燕實在太難了,但如若是運到清嘉關,再送到北燕的呢?」
這個猜測讓一軍帳的人都變了臉色:「您是說清嘉關軍中人有北燕的內應?」
「可這只是您的猜測,不一定就是這樣吧。」
「就是,大帥,依我看,沒準是朝……」
他沒說下去,但是這位將軍的說法代表的是大多數人的想法。比起懷疑自己人,他們更懷疑的是朝廷。
趙澤瑜搖頭:「京城與北疆的軍備這條線是太子與我各查了三遍確定無誤的,北燕的奸細出現在清嘉關這是最有可能的。」
鄭永晟和乘風不再磨蹭,當即道:「末將領命。」
趙澤瑜手指出了一把細密的汗來,這三年秦老將軍也傾囊相授,讓他原本有些兵行詭道的風格漸漸也有大開大闔之風,能夠真正以一軍之帥的位置統籌全局。
而在確定他能做到之後,秦老將軍便基本不再對他的決議有過多影響,反而自己要求去了清嘉關。
趙澤瑜知道論起資歷來,秦老將軍是這裡最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選擇去收官也是為了自己一軍統帥的威嚴確立。
而且他記得夢中時對那個劍走偏鋒的自己,秦老將軍仍是隱隱在回護的。
在京中他的親人唯有兄長一家,而在邊關對他好的人,他也不是不在意的。
趙澤瑜的手指有些不安定地摳起了桌子,心中不安之下,一個沒用好力,桌角便被他掰了下來。
他被斷木茬刺了一下,這才醒過神來,告誡自己不能失了分寸。
他是定北軍的大腦,不能感情用事。
他仍是盯著輿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若是鄭永晟和乘風到時已經晚了,從清嘉關南下雖說有些繞遠,可全速行軍也只要多上不到兩個時辰,便能和臨暉城的行軍路程持平。
若是如此,他便也得上前方去阻擊北燕了。
希望還來得及。
然而等到日落時,卻有一名斥候渾身是血,報上了軍情。
「稟元帥,清嘉關失守,秦老將軍重傷,被鄭將軍與乘風將軍接應,正且戰且退!」
趙澤瑜猛地撐住桌子,腦中一陣眩暈。
耳邊是幾個將軍一連串擔憂的「大帥」,趙澤瑜擺了擺手:「向西域守兵求援。」
可這時趙澤瑜心中不知為何有一種擠壓與落空之感,仿佛有什麼意外之事發生一般,讓他有一種極強的不詳預感。
有一哨兵驚慌來報:「大帥,前方崗哨來報,西方不知從何處殺出來一支北燕兵,約莫有四萬之數,距離我們已經不過四十里!」
幾位將軍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中軍大帳離邊城並不算遠,但也不算近,從西邊繞路過來的話,為什麼無人來報?
而趙澤瑜在一片震驚之中終於明白了過來,原來從始至終阿若那的目標都是自己。
第157章 交手
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麼幾個瞬間, 是你感覺自己回望過了一生而現實中卻只過了幾瞬。
所有人還等著趙澤瑜安排,而趙澤瑜似乎已然嗅到了陰曹地府的氣息。
他想,終歸是他棋差一著, 這一回他恐怕當真要死在這兒了。
他還沒有看到兄長登上皇位, 還沒有能僅僅以趙澤瑜的身份拋下所有負擔自在地活過一日。
不過, 若是能以一個將軍的身份死於沙場, 似乎也並不是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結局,只是尚有遺憾罷了。
他聽見自己不帶一絲顫音的聲音:「給我留下五千人馬, 剩下的五千人馬由諸位將軍帶去與秦老將軍與鄭將軍回合, 調來欣潼關與連元城的人, 務必將清嘉關奪回。我會拖住這一支北燕兵,拿我令牌調踏雪騎來儘量騷擾,務必拖到大軍到來。」
他這吩咐太過不詳,就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 將軍們都不由得道:「大帥……」
趙澤瑜抬手制止,接著道:「傳我令, 若本帥死訊傳來,定北軍交由鄭將軍代為統領,直至朝廷再派來新任元帥。」
薛子言當即道:「不行,大帥, 你和將軍們走, 我留下拖住這支北燕兵。」
趙澤瑜笑了笑:「你拖不住的, 她的目的就是我。」
他的耳朵動了下:「她離得越來越近了。」
軍令如山, 其他將軍縱使眼含熱淚也要按照他的指令去做。只有薛子言一下子抱住趙澤瑜的腰死活不放手,帶著些哭腔:「大帥,你讓我留下來吧,我不走, 打死我都不走……」
話還沒說完他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趙澤瑜一個手刀切在他的後頸上,把他交到兩個還未出帳的將軍手中,那兩個將軍神色複雜:「大帥,我們其實都可以留下來拖住這北燕兵的,一萬對四萬,也不算是十分懸殊,我們有贏的機會的。」
趙澤瑜搖了搖頭:「這一支北燕兵必是由阿若那帶領的北燕最精銳的兵,從一開始她就在故布疑陣,聲東擊西,只為了讓我抽空兵力支援臨暉城、清嘉關。是我沒有看出她的意圖,也沒有想到她竟然能借道西域卻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