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頁
張忠終於道:「老奴沒有理由要害太子妃,即便想害太子妃,也實在不必用這種手段。老奴可以告訴太子妃您想知道的一切,只是想請太子給老奴一個容身之所。」
「容身之所?」景曦對這個詞很不解:「這是為何?」
張忠躬身道:「太子妃許是不知,陛下進來愈發急躁,一個月前老奴挨了三十板子,今日更是險些被拖下去處死。」他嘆了一口氣:「老奴侍奉了陛下幾十年,如今不求陛下念情,卻至少也想得個晚年太平,不想平白喪命。」
景曦將匕首放了下去,雖還是並未收回鞘中,卻表示她暫時信了張忠的話。
「公公既是用寧王殿下的話作投名狀,又同我說了這些,十分有誠意,那麼我便也亮出我的誠意,公公想要的容身之所,此次壽宴過後太子便能給,只要公公不對陛下出賣我們。」
張忠鬆了口氣,景曦看在眼中,更信了些。
「好,太子妃想知道什麼?」
「陛下對太子和安王可是動了殺心?他召我們進宮是想做什麼?」
「陛下的確動了殺心,但老奴確然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利用太子妃和郡主。」
「此次壽宴陛下是否調來了除禁衛軍外的其他兵力?」
張忠道:「京郊皇陵守軍陛下調來了一半,今夜便悄悄編入禁衛軍之中。」
景曦雙眸一凝:皇帝果真也不信禁衛軍,否則不會到現在才著手打亂編制,為的就是不向外傳遞消息。
只不過皇帝當真是個治軍的生瓜蛋子,軍隊最忌臨場變陣,尤其是京城這群大多數連令行禁止都做不到被溫柔鄉養廢了的蠢貨。
皇陵守軍或許能強上一些,但同時這也是兩軍合為一軍最大的缺點。
皇帝自詡英明舉世無雙,實則已然給自己拉開了墳墓的大門。
眾世家最後一次齊聚丞相府中,尚且未到三更,各自帶來了家中子弟傳出來的消息。皇帝自以為舉世無雙、毫無破綻的安排不過一個時辰內便飛向了各大世家。
這些年趙澤瑾每每將世家打壓得只剩喘息之機,以至於皇帝忘了,世家們許多都綿延數百年,根基無比深厚,若非趙澤瑾雷霆手段又時松時緊踩著各方平衡的那條線是絕對不能讓他們吃下那麼大的虧的。
而當他自己得意忘形、沾沾自喜便是他引火自焚之際。
這是皇帝自繼位以來過得最隆重的一個生辰。
壽辰當日,三更剛過,所有參與之人便起身有條不紊地安排了下去,宮中的繡娘趕工了一個月方才給皇帝繡出了這一件威武神勇、華麗無比的帝王袞服。
宮女們跪著給皇帝穿上這一身袞服,皇帝看著鏡中這威嚴肅穆又無比尊貴的自己,感覺自己已然觸摸到了道長所說的「道我一統、天下歸一」的境界,立時決定在第二年去泰山封禪,這樣想必悟道長生之日指日可待。
皇帝帶著浩浩湯湯的儀仗隊去太廟祭拜,看起來不像去祭拜,倒像是去向列祖列宗耀武揚威的,不過也不知他在諸位先祖靈前有沒有那麼厚的臉皮稱自己是大啟有史以來最名垂千古、雄才偉略的皇帝。
景曦帶著苓韞站在太廟外,看著皇帝這般做作,嘴角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心道:「若是您真想做什麼名垂千古的事,我送你一程直接入這太廟和祖宗作伴也是使得的。」
趙苓韞看了看這場面,鬱悶極了。憑著她多少大場面走過來的敏銳嗅覺,他已然感受到了一場大變故即將到來的預兆。
可惜她現在這五歲小童的身子,又無內力傍身,周身只有娘親給她的一些簡單的暗器迷藥之流,如若用了也實在是太有損她一代俠女的名頭了,可不用的話她可不想當個累贅。
在天聖樓給皇帝辦壽宴,早有先例,皇帝從太廟出來到天聖樓也得過了午時,他的這些個兒子連帶著滿朝文武都得跟著他折騰——這三天三夜皇帝倒是能到點就睡,起來就享受著民脂民膏、萬民奉養,帶出來的妃嬪們也能跟著隨侍左右,可憐諸位大臣就得來回跑,而且在皇帝面前不能有絲毫疲憊,不能掃皇帝的興。
皇帝自己覺得是與民同樂、舉國同慶、造福萬民。
可惜,天聖樓造得高,為了讓皇帝登高眺遠時不掃興,整個京城都得做出一副繁榮和樂的模樣,家家戶戶都得在規定的時間出門表演,自己的營生什麼都不能做,儼然是將擾民進行整整三日。
也不知像皇帝這種格外普通又格外自信的皇帝什麼時候能意識到沒有人在乎他的壽宴、沒有人願意與他同歡,他再這樣搞幾回恐怕所有人都會恨不得將這種除了當戲子娛樂皇帝什麼都幹不了的日子當做國喪日。
沿途的布置都已做好,無論是什麼時候動手東宮的人都有準備,可一直到天聖樓都一片祥和、毫無異動。
這便意味著還要在此處一直給皇帝祝完這個壽,這一瞬間景曦不由得隱晦地瞪了一眼陳肅和那些世家——造個反都磨磨唧唧的,有什麼用。
她維持著一個沉默的太子妃形象,雖然是被皇帝和陳肅的人同時盯著,也絲毫沒有察覺似的,只將趙苓韞時刻帶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