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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令我等一定要保證您的安全, 您定要撐下去啊。」
趙澤瑜卻是將手中死死攥住的彎刀竭力動了動,這刀上面刻著「薛子言」三字。
「盧雲帆……去救他。」
盧雲帆沒料到趙澤瑜能認出他來,卻也只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薛子言他在何處?」
趙澤瑜只費力向那方才爆響之處指了一下,便又昏迷了過去, 氣息也更加微弱了。
盧雲帆心中一緊,畢竟太子當時給他發信時從字里行間都能看出太子的心急如焚,結尾更是連寫三遍「務必保證安王安全」。
他和太子也算相識共事多年,從未見過太子這般失態。
這要是安王有個三長兩短,太子那邊會有什麼反應簡直不敢多想。
「你們去那邊搜尋是否有倖存之人,我先帶安王殿下回去。」
外界的一應聲響趙澤瑜卻沒再聽見半分,因為恍惚之中他的神志又被迷迷糊糊地卷進了一道漩渦。
他忽地從床上驚醒,腦袋劇痛,眼前泛起黑霧,全身隱隱約約針扎一般地作痛,直到有約莫半刻鐘才緩過來。
他想去給自己倒些水來才發現有些不對,這房間的陳設、還有感覺比例放大了的屋子……
他起身去拿了鏡子,自己的輪廓還很稚嫩,這又是什麼夢境嗎?
這時也很稚嫩的乘風推門進來,嘮嘮叨叨地說:「殿下,您怎麼還沒換好衣服啊,不是說今日要去找秦王殿下嗎?」
趙澤瑜瞳孔驟縮,恍惚問道:「乘風,我今年多大了?」
他這樣有些渙散的眼神讓乘風有些擔心:「殿下,您沒發燒吧?您剛過了十二歲生辰啊。」
不過旋即他便恍然大悟一樣:「對了,您一定是剛過生辰,習慣了十一歲,還未習慣十二歲,待過個半月一月的便好了。」
剛過十二歲?
所以說是他回到了十二歲的時候,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他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麼,但一想到能夠救下兄長,心裡忽地就極度熱切起來,便將那一絲違和之感盡數拋到腦後去了。
所以在經歷過了那般的絕望之後他還能有再見兄長、將他所想要護住的人好好護住的機會?
他手忙腳亂地穿上了衣裳,還沒等乘風反應過來就跑得沒影了。
太平宮中,趙澤瑾接到了一隻飛奔進來險些把自己絆倒的弟弟,連忙接住他,也是十分好笑,面帶春風:「多大的人了,還是這般毛手毛腳的?」
面前的人筋骨強健,抱著他的雙手穩穩噹噹又溫柔包容,是他以為再也不會擁有的溫暖。
趙澤瑜只看了那縱容地看著他的臉一瞬,便忍不住地靠在趙澤瑾身上,淚水瞬間沾濕了趙澤瑾的衣衫。
這卻是給趙澤瑾弄得摸不著頭腦了,拍著自家哭得幾乎無聲無息眼淚卻洶湧而出的弟弟:「好了好了,哥在這兒呢,這是怎麼了?」
那些年風雨如晦,趙澤瑜已經很久不曾這般放肆地展露情緒了,因為時時刻刻包容他、當他的保護傘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做了一個很久很恐怖的噩夢。」這個夢綿延二十年,孤寂淒冷,宛如人間煉獄。
「沒事了,哥讓人給你看看,開些安神的方子。那些噩夢都是自己嚇自己的,做不得數。」
趙澤瑜畢竟已經不是個真正的少年了,他堪稱迅速地收拾好情緒,幾乎是立刻想把那些事情告知,但話到舌前又留了半截:「兄長,我夢到你離開我,不要我了。」
趙澤瑾知道自家弟弟一直有些患得患失,不過這麼直白地講出來還是頭一次,覺得將話說開了倒也不錯。
「夢都是騙人的,哥答應你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不要你,就算是以後你封王娶妻有了自己的家,秦王府的門也永遠為你敞開。」
趙澤瑾絲毫沒有領會他的意思,趙澤瑜只得咬咬牙繼續道:「昨日我讀史書時看到唐太宗,不由得心中澎湃,不能自已。」
趙澤瑾饒有趣味:「小瑜這般用功,那你感悟出了什麼,同兄長說說?」
「昔者秦王李世民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出奇謀、定軍心、攻霍邑、收渭北,乃至破薛舉、征劉武周、敗竇建德、伐王世充,凡此種種。這大唐江山,竟由其定下半壁。」
「然唐高祖立嫡長而忌秦王,使李建成為太子,處處包庇太子而壓制秦王,乃至秦王赴太子宴,竟不得不吐血三升以求自保。」
趙澤瑜緊緊盯著趙澤瑾:「兄長,我膽子小,看到此處唯有驚悸惶恐,實在沒有出息得緊;不知秦王之處境兄長有何見解?」
便是趙澤瑾再如何「純良」也聽明白了趙澤瑜的意思,這小子故意不用太宗稱呼李世民反而用其封號,意在何為,趙澤瑾也能聽出□□分,臉色不由得肅然了起來。
「是誰同你說的這些話?」趙澤瑾放開了抱著趙澤瑜的手,趙澤瑜心中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倘若只憑著他三言兩語就能讓兄長在現在這種暫時父慈子孝的情況下懷疑一直「偏愛」他的父皇,那麼他也不是趙澤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