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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趙澤瑜笑得十分和善體貼。「去院子裡扎六個時辰馬步。」
乘風:「……」
殿下您知道您這叫做惱羞成怒嗎?
翻了個白眼,乘風轉頭向外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不許趁我不在的時候違背醫囑。」
趙澤瑜只覺此人年紀不大卻生了一張碎催的嘴,實在是煩人得很,敷衍地「嗯嗯嗯」了幾聲趕緊打發走了。
待乘風出了門,才反應過來,讓趙澤瑜這岔一打,都忘記問他到底做了什麼夢了,只覺火冒三丈。
這點心眼都跟他使了,他家殿下怎麼這麼有能耐呢?
趙澤瑜確實有意把乘風支出去。乘風剛出門,趙澤瑜便一手捂住了額頭,整個人順著床榻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地上。
從夢中醒來,那樣的絕望雖對他還有些影響,但也到底被現實衝散了些許,雖然還是十分真實,歷歷在目,卻不足以擾亂他對現實的記憶。
在方才的那個夢裡,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量比現在高上許多,而且兄長的長女是三歲那麼就意味著他那時應當十八歲左右。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還有時間。
他盡力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在這種生死關頭,焦慮是最沒用的一種情緒,可是也不知是否是因為這記憶太過沉重,他的大腦過載,疼得像是無數根寸長的針在裡面攪得翻天覆地一樣。
幸虧把乘風弄出去了,不然這幾日還不得被他嘮叨死。
直到晨曦初現,趙澤瑜的頭痛才好了些,重新爬回了床上,沉沉睡去。
當然因為他在地上只著中衣坐了近兩個時辰的作死行為,下人一進房間送飯便察覺到了此人燒得人事不省,乘風那六個時辰的罰扎馬步到底省在了兵荒馬亂的請御醫之中。
長新宮中亂作一團,而在這短短的一日之內朝中風雲突變。
皇帝急匆匆步入勤政殿,馮青在一旁候命,太醫剛要轉過身來行禮,皇帝便道:「不必了,盧愛卿怎麼樣了?」
只見盧雲帆被兩個小太監扶靠著坐在地上,外衣已被除下大半,肋下有大片的血色洇染出來。
馮青在一旁適時地道:「方才盧大人被刺客行刺,微臣恰巧路過,是以出手將大人救了下來。」
皇帝同馮青對了下眼色,自前兩日起,皇帝便讓馮青監視盧雲帆一舉一動,故而也才能在刺客到來時救下盧雲帆。
盧雲帆傷得不輕,皇帝道:「還是儘快給盧愛卿找個地方治傷,有何事等包紮之後再說。」
馮青道:「臣本也是想先就近給盧大人治傷,只是盧大人堅持要立即來此處,說有要事要向陛下稟報。」
皇帝正色:「胡鬧!朕的吏部尚書光天化日之下竟遭人行刺,現在還有什麼要事比得上救命?」
一個微弱的氣音突然道:「微臣有罪,事關秦王殿下一事,微臣當日是在誣告。」
此言一出,勤政殿中立時萬籟俱寂,給他清理傷口的太醫嚇得雙手差點一個不穩,而馮青立刻看向皇帝。
皇帝竟然意外地冷靜,可馮青都感覺到了些許說不出的幽微致命之感。皇帝心思真正難辨的時候往往不會發火,而此時才是陛下最危險的時候。
盧雲帆自懷中拿出一封手書:「此乃臣的認罪書,本欲在明日上朝時便呈與陛下,只是卻不想今日……竟……」
他話沒說完,人已然又暈了過去,馮青拾起那封已然沾了主人些許鮮血的認罪書,交給張忠呈了上去。
馮青幾乎屏息而立,等著天子之怒,或許將伏屍全族。
半響,皇帝才幽幽道:「好手段,好一個殺人滅口。」他不辨喜怒地看了眼盧雲帆,吩咐道:「把他暫且送到長春宮去吧,重兵把守,朕等他醒了再仔細詢問他。」
皇帝將那認罪書扔給馮青看時,這個帝王的手都被氣得有些發抖,張忠急忙上前給皇帝順氣,又叫徒弟趕緊去泡些敗火理氣的東西。
縱使馮青辦過無數大案,可是牽涉到一國親王、手掌幾十萬大軍的元帥這樣大的案子,在此之前還從未遇到過。
那認罪書上所寫堪稱觸目驚心。
盧雲帆稱十日前平寧侯前來找他將那幾封所謂秦王與北燕的往來信件交給他,要他向皇帝首告秦王之罪。
事關重大,盧雲帆本不欲草率,況且之前才有盧明赫謀害秦王妃一事,盧雲帆很難不懷疑他是在誣陷秦王。
然而那平寧侯竟無恥到以盧雲帆父親性命為脅,要求盧雲帆即刻「告發」秦王與定北侯之罪。
盧雲帆迫不得已只好按照他的話告發秦王與定北侯。
馮青看得眼睛直抽,他沒少辦過紈絝子弟家中為包庇罪子肆意妄為殺人滅口的事,像這種用自己兒子的命威脅庶孫陷害堂堂親王只為了一個罪大惡極的嫡孫這種事,還真是聞所未聞。
果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方過而立三歲卻功勳卓著的馮大人第一次對自己的閱歷見識產生了懷疑。
盧雲帆雖按他的話去做,卻一直並未放棄藉機查探為何平寧侯手中會有這幾封書信之事,也在查探他父親所在。
終於在一次與平寧侯爭吵激烈時平寧侯說漏了嘴,說此事有貴人一手安排,秦王殿下此次必死無疑。
盧雲帆這才確定這些書信確然是誣告,但秦王府的印鑑是從何處得來他仍未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