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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早朝傳出來的消息,穆雲便徑直去臥房找趙澤瑾,便見房外守著景曦的侍女。
那侍女見到他,十分瞭然,第一句話:「王妃尚未起。」
第二句話:「殿下昨夜沒在這裡睡。」
穆云:「……」
懂了,漫漫長夜,書房之中,想必殿下必定孤枕難眠。
嘖嘖,要說秦王府中,可不就屬王妃最厲害,這也不是殿下第一次被趕出來了。
身為王府統領,穆雲看著極為老實忠厚,卻也絲毫沒有心疼主上的自覺。
夫妻之間這點事,有什麼好心疼的?他看沒準殿下還樂在其中呢。
他夫人是個極其溫柔的女子,連說話大聲些都怕嚇著她,素來是相敬如賓,是以穆統領作為沒體驗過被趕去睡書房的男人,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根本不體諒他們殿下對影成三人的淒涼。
他熟門熟路地往書房走,看見他家殿下看似端方溫潤實則一臉滄桑的,也不知是在書房坐了多久。
「殿下,今日陛下在朝堂上明令安王殿下十五日內必須查出滿芳齋刺殺一案的結果,安王殿下已然跟著馮大人去金吾衛了。」
趙澤瑾微微愣了一下,而後道:「你今日再去向太醫要些藥來。」
「為何?」
趙澤瑾道:「本王感覺傷處有些反覆。」
穆雲一聽,急忙上前幾步:「殿下您怎麼了,是又抻到哪裡了嗎?」
說完他便看趙澤瑾嘆了口氣,分明是沒有什麼重量的眼神卻讓他自慚形穢似的。
見他反應過來,趙澤瑾道:「明白了?」
穆雲訕訕,摸了摸頭道:「可殿下,為何啊?我們不應該去幫安王殿下一把嗎?我們不是都查到是什麼人做的了嗎?」
趙澤瑾打住了他的話:「這個我自有考量,不必多言。把我們的人都撤回來,金吾衛不是好相與的,不要和他們衝突。」
「小瑜那邊不必擔心,有我在,還能讓他又挨一頓板子不成?」
穆雲點了頭,便要下去安排,走的時候想到了什麼,猶猶豫豫地道:「殿下,那個,書房晚間畢竟涼,您注意多加些衣物。」
趙澤瑾涼涼地一抬眼皮,穆雲立馬心領神會,不必他多言,手腳麻利地滾了下去。
待到穆雲走後,趙澤瑾將桌子上方才用過的一張紙拿下來,扔到了一旁的炭盆之上,在火舌席捲之前,依稀看到上面寫著「行暉幫」三字。
趙澤瑾盯著那三個字,神色莫辨。
這時,門「吱呀」了一聲,景曦看了那燃燒殆盡的紙一眼,走了進來。
趙澤瑾立刻換上和煦的神情:「你該多睡一會兒,怎麼過來了?」
景曦不耐煩地扯了扯身上厚實的衣裙,木著臉道:「被熱醒的。」她眼中寫滿譴責,趙澤瑾卻不為所動:「不行,你不怕冷,我們的女兒可怕冷。」
「你怎麼知道是女兒?」
趙澤瑾:「……」
好問題,他太過放鬆,一時不察,說順口了。
「這不是我希望有個像你一樣的女孩嗎?」
景曦似笑非笑:「怎麼,像我一樣力能扛鼎、惹男人嫉恨,還不讓自己夫君進屋嗎?」
趙澤瑾求生欲十分旺盛,把景曦的手拉了過來:「有什麼不好?我知道夫人是因為擔心我才生氣的。我的孩子必定是世上最自由、最被疼愛的小女孩,她想習文便習文,想習武便習武,我還不用擔心她被別人欺負了。那些沒用的男人女人誰若是敢說她一句,我這個做父親的可不允。」
景曦敏銳地從他這句話中覺察出了什麼,用手輕輕地描繪著趙澤瑾的輪廓:「我總覺得這段時間以來你心中多了許多事,做事也變了許多,就像有什麼在後面追趕你一樣。」
趙澤瑾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視線:「何以見得?」
景曦沒有強求趙澤瑾看著自己,「或許你騙得了別人,但你騙不了我。」
「從前的你會主動設計讓什麼人落入你的陷阱嗎?」
趙澤瑾的手一顫,心在一瞬間涼了下去。
小瑜素來以他為師長兄長,天生對他偏心,況且作為皇子,把一個人保護得太好反而意味著把這個人推入火坑,因此他並不忌諱讓小瑜知道他用計的這一面,並且也希望小瑜有自保的能力。
可景曦不同,他們相逢於少年時期,在滾滾狼煙中摸爬滾打的女孩早就有自己堅定的想法與看待問題的方式。
作為一個有了幾十年記憶的人,最初他也用了很多心思才讓自己垂垂老矣的靈魂能夠像一個正常的年輕人、像景曦那個心動的郎君。
他最怕聽到的也莫過一句:「你變了。」
可是他沒辦法把那個一片磊落的少年人還給她。
趙澤瑾的手有些脫力地滑開了,他幾乎是覺得自己在等待什麼判決一樣,邊關長大的女孩是驕傲的孔雀,如若不再對他動心,他是留不下來的。
可他的手卻又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他有些驚愕,便見景曦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叫你瞞我。」
他有些沒回過神來,便聽景曦問:「你所做之事可是自己所願。」
趙澤瑾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