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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上一世和阿若那兩軍對壘了那般長的時間,趙澤瑾何嘗不了解自己的老對手?比起除掉他們兄弟二人,對阿若那來說讓不讓皇帝知道都無所謂, 舉凡成大事者皆有傲氣, 真正能被她稱為對手的也只有他們兩個。
所以阿若那才在外人眼中十分奇怪地屢屢針對小瑜下手, 到現在趙澤瑾其實是慶幸方才阿赫巴對自己也出手的, 否則他那套北燕人信仰巫神的說法根本行不通。
同時他也慶幸阿若那上一世死得早,且並不知曉他們父子三人真正的心思,否則她必定清楚只要讓皇帝知道小瑜有很大恢復記憶的可能,便足以讓他對小瑜動手了。
趙澤瑾只略一看皇帝便知他打的什麼心思, 心中哂笑一聲,面上卻仍是一片焦急:「兒臣認為縱觀歷朝,和親、質子等以皇女皇子為犧牲都是在國力不怠之時才答應的迫不得已。自父皇登基以來,我朝同北原交手二十載,未嘗敗績,此番更是大勝,民聲民望盡歸朝廷,此時同意遣皇子為質豈不是有損我朝威望、讓百姓心中生疑?」
皇帝未說行亦未說不行,看趙澤瑾焦急一片,道:「澤瑾,朕對你有所期許,你應當知道。」
趙澤瑾眼中迷茫,不知皇帝所說是何意思。
皇帝接著道:「此事利弊朕相信你清楚且明白。如若朕占據這兩片草場,將防線北推,五載內攻下北燕有望。百姓愚鈍淺薄,懂得什麼?屆時北燕為我所一統,又有誰還能指責朝廷行事軟弱?」
趙澤瑾滿目震驚,不敢置信,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父皇,您在說什麼啊?」
看趙澤瑾仿佛是被重重打擊到了,皇帝心中諷笑之餘又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到現在,他這個大兒子竟還是一副婦人心腸。
他忽地萌生了一種強烈的探尋欲,接著道:「為君者需懂得以大局為重,先君臣後父子,棄卒保車。澤瑾,朕從前教你良多,卻忘了教你,皇室之中,私情永遠在大義之後。等你站在這個位子,若還是這般婆婆媽媽,不分輕重,感情用事,你讓朕如何將重任交予你?」
趙澤瑾愣在原地,全身都在抖,像是驟然陷入狼群中無助蕭索的羔羊一樣,不知是不是清醒地搖著頭。
皇帝幾乎在明明白白地告訴趙澤瑾:你若是想繼位,便要學會衡量利弊,做出最有利的選擇,可以犧牲掉任何人。
半響,趙澤瑾額頭青筋都冒出來了幾根:「所以,父皇,您真的要捨棄小瑜了嗎?」
見他仍在迴避,皇帝步步緊逼:「澤瑾,朕是在問你,你可明白可學會了以大局為重,絕不感情用事?」
趙澤瑾牙關都在打顫,眼中幾乎是驚濤駭浪,似乎是一朝信仰崩塌山巒崩摧,可他卻仍維持住搖搖欲墜的理智,咬牙道:「兒臣資質愚鈍,學不會這等大義滅親的做法,有負父皇所託。」
這言語堪稱無禮,皇帝面色不悅:「澤瑾,你這是在質疑朕、對朕不滿嗎?」
趙澤瑾失魂落魄地搖頭:「父皇深謀遠慮、心懷天下,兒臣不及,兒臣做不到眼睜睜地犧牲親人,父皇的重任還是交給他人,以免兒臣做不到惹您心煩。」
皇帝不悅於他的態度之時卻也對趙澤瑾更加放了心,似這等優柔寡斷的性子確然是做不出犯上作亂的事的。
可他還想看一看趙澤瑾能做到什麼程度:「澤瑾,朕要對整個大啟負責,你莫要逼朕。」
趙澤瑾眼中的懇求漸漸化為無奈與迷茫。
「若是朕說你捨不得澤瑜,便拿你自己去換呢?」
用過晚膳,趙澤瑜仍然未曾等到他哥的半點消息,推開門便想出去。
乘風見狀立刻起身攔住他:「殿下,秦王殿下不是說讓您莫要出府?」
趙澤瑜道:「可是現在兄長尚未傳信與我,我擔心兄長。」
乘風不明所以:「宮中層層戒備,在陛下旁邊,秦王殿下能出何事?」
就是在陛下旁邊才危險呢,誰知道兄長萬一關心則亂哪一句話說得不大妥當惹怒了那陰晴不定的陛下呢?
「跟你沒法說,」趙澤瑜有些煩亂,身形一動便輕鬆地躲過了乘風,開門便要出去。
孰料腳剛踏出去半隻,房檐上便飄然落下來兩個人來:「殿下,我等奉命,您不可出府。」
「兄長居然叫你們軟禁我?」趙澤瑜瞪圓了雙眼:「你們究竟是聽誰的指令?」
其中年長一些的人道:「秦王殿下吩咐,平日我們聽從您的指派,但是若他下達指令,我們仍是要分毫不差地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趙澤瑜再如何也不覺得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流高手眼皮子底下溜走,和他們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商量道:「諸位也是武陵門等門派的江湖中人對吧?」
那人有問必答,板板正正地道:「二人來自武陵門,我等其餘四人乃是在江湖上結了仇,被秦王殿下所招募。」
趙澤瑜:「……」
這話沒法接了!
趙澤瑜將門摔上,兀自在桌旁坐下。
乘風納悶:「您之前不是還有說有笑的開玩笑,怎麼這會兒這般煩躁?」
有句腹誹他沒說,他家主上的心簡直比女人心還海底針,方才還陽光明媚,這會兒就烏雲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