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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瑜從來不曾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在他咬牙蹦出「混蛋」二字時,薛子言已經戴著他的頭盔穿著他的披風從這棲身之處消失不見了。
「殿下,這裡應當還算安全,我希望如果有可能,以後每年的今日,您能給我帶一支柳枝就好了。」
這竟是訣別之語。
不知何時,趙澤瑜已然淚流滿面,他手指指甲陷入地面,似乎想以此撐起自己,卻終究除了折斷了幾個指甲毫無用處。
不知過了多久,從遠方傳來一聲沉悶的炸響,趙澤瑜只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叫他呼吸困難,腦中昏沉,就這般失去了意識。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在四處飄蕩一樣,可悲傷卻不管不顧地纏上了他,將他的靈魂向深淵拉扯,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落到了實處。
可那又如何呢?趙澤瑜漠然地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這樣無休止的失去有些厭倦。他生性冷漠卻也終究是血肉之軀,五千人的性命再加上一個薛子言足以讓他感到無比疲倦,讓他不願醒來。
只是一聲「小瑜」終歸讓他不得不提起神志。
他正坐在一輛馬車之中,車上坐著的除了嫂嫂還有芳素?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這個女子了,畢竟在現實中也算是他單方面地見過並做一個告別了,他也很少再去想起這個女子。
他後知後覺地從厭棄的情緒中走出,不得不理會這個夢境,他捋了一下時間,所以這是那第一個夢中兄長去世之後嗎?
景曦身著普通女子的衣物,臉色頗為蒼白,眼圈泛著青黑之色,顯然是有許多時日不曾休息好了。
「小瑜,到江南以後便給我一間你院中後面的偏房,平日我會儘量待在房中,就算出來也會戴著冪離,除了乘風不要再讓別人靠近我的房間。」
「趙澤瑜」道:「是,嫂嫂我知道的,不能讓別人看到你的臉。」
景曦道:「我從前聽瑾哥說過,江南世家望族橫行久矣,你毫無根基,這幾個月要小心。」
「趙澤瑜」點頭:「兄長……後,朝中皇子勢力盡歸趙澤恆,陛下怎能放心?因此還是給了我一些便利的,嫂嫂便只好好養胎,剩下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即可。」
景曦又想到了什麼,有些遲疑:「那給孩子問診……」
她本是覺得自己也有內力,孩子自然康健,不需要醫者時常把脈。
可她忽略了自己現在的狀況,秦王府一朝覆滅,趙澤瑾被冤屈至死,她實在是遭受太大打擊了,以至於已然隱隱有了滑胎之相,不找醫者看一看是不行的。
「趙澤瑜」道:「嫂嫂不必擔心,我在南祁有個朋友,已經托他幫著找了個醫師,他辦事穩妥,不會多嘴。」
「還有……韞兒,」景曦不由得向前面那個轎子中看去,就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小女孩一樣,可終究還是將一切慈愛掩在了眼睫下,「我便徹底將她交給你了,不要讓她知道我在這兒,不安全。」
景曦的不舍「趙澤瑜」看得一清二楚,母女分離,就算是在一個院子中也不能相見,何等心酸,可終歸是無能為力。
就這般,他們在江南住下,而趙澤瑜發現此時的自己確實毫無根基,在江南查案時幾乎是寸步難行,等到漸有眉目時已經是數月過去了。
周徵送來的醫師藝術還不錯,景曦的身子沒在出現什麼大的毛病,只是縱使為了孩子景曦已經儘量不去陷入傷痛,可夜深人靜之時,被衾孤冷,又如何能抑制得住心中無盡的思念與悲傷?
因而她雖用內力試著護住孩子,臉色卻始終不怎麼健康。
「趙澤瑜」與她同為失去親人之人,又如何能不感同身受,便也只能讓芳素多去陪她說說話。
「趙澤瑜」這畢竟是頭一回辦案,做事難免有幾分漏洞與稚嫩。
就在他終於整理好貪腐一案江南各世家犯案證據的那一晚,他自己被人支開,卻有數人摸到了他的院子之中。
等到他發覺不對匆匆回來時,面容驚惶的芳素將手裡緊緊攥著的證據交給他又急忙拉著他進了屋子。
景曦動了胎氣,已是要生了。
芳素雖也是嚇得臉色發白,但定了定神後條理也頗為清晰。
雖說皇帝派了金吾衛來協助趙澤瑜辦案,但人數並不多,況且趙澤瑜為了掩蓋景曦的身份讓他們都在前院保護芳素,剩餘的則跟著他辦案。
他們畢竟不敵江湖人士,不多時他們便闖入了主屋,要拿下芳素作為人質,並在屋中四處翻找意圖銷毀證據。
而這時景曦卻現了身和他們纏鬥,芳素趁機將那證據護住。
而後那名醫師趕來,她竟也是會些功夫的,終於將這些人殺退,可景曦已然動了胎氣。
芳素心中亦是難安,她心知景曦肚子裡的孩子才是自己能夠和趙澤瑜達成協議的原因,可如今景曦卻是為了救她而陷入險境。
「趙澤瑜」倒是並未有心思說什麼,只是勉強定了定心,在外面等著。
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先出來的是抱著孩子面色有些疲倦的醫師,她小心將門關嚴:「幸不辱命,母子平安。她看過孩子已經睡下了,你來照顧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