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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瑾一驚,急得語速都快了幾分,牽著他身上臟腑痛極,可這些都比不上他在趙澤瑜眼中看到的那不詳的深沉。
他將聲音放得更溫柔了些,生怕刺激到趙澤瑜:「你聽我說,小瑜,我到現在其實並沒有什麼恨意了,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你已經把韞兒保住了,有你當她的父親,哥很放心。哥江湖上的朋友會把曦兒也救走,那樣陛下必然震怒,哥還要拜託你在這段時間穩住陛下,不要牽連到韞兒,哥知道很不容易,你也會受些委屈,但你答應哥好不好?」
「趙澤瑜」立刻道:「哥,你跟著他們一起走。」
趙澤瑾搖了搖頭:「只要我伏誅,曦兒就算被救走陛下也不會太在意,說不得過了幾年便也可以隱姓埋名安然一生。但若是我走了,接下來便是全境的通緝,我們誰都逃不掉,韞兒也是保不住的。」
「趙澤瑜」嘴唇顫抖,腦中飛速轉著,他像是個餓了三天才看到食物的餓鬼,貪婪得不肯放過一絲希望:「我可以,我可以……一定有辦法的。」
趙澤瑾只是哀傷又憐愛地看著趙澤瑜:「哥現在只想你們都好好的,哥曾經有許多願望。當時哥希望日後四海昇平、百姓富足,人人安居樂業,不受戰事侵擾;哥想去海外看看,親自丈量一番這天地之廣;哥還想遊歷後回來,看你大婚,和曦兒、韞兒還有你們一家一起有說有笑。」
他灰敗的臉上此時莫名現出一點紅意,似乎那樣的美好已然實現了一樣。
半響,他才繼續說道:「可是現在哥要先走一步了,那些不切實際的願望……也就算了。哥現在真的只有你們平安康健、喜樂一生的願望了。還有,哥行刑的那天,你不要去看,可以嗎?」
「趙澤瑜」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半響,他端端正正地跪好,對著趙澤瑾叩首三次,似是一夜之間被風霜洗禮,兄長的三個願望一字一句將他從一個少年鑿成了一個執念凝成的人偶:「好,我答應。」
「趙澤瑜在此拜別兄長,君子一諾,駟馬難追。」
趙澤瑜在自己的殼子裡無人問津地打過鬧過,終於明白了這夢境他干預不了。他是個過早經歷過深宮冷眼的人,偏生又在兄長桃源似的教養下活了十載,每天最大的事便是怎樣把自己偽裝成一朵嬌嬌弱弱的小白花,理所應當地享受著兄長的憐惜。
可如今倒在夢中先一步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束手無策、無能為力,回顧前塵,方才覺出自己一事無成的懦弱。兄長縱然是定海神針,可他也終歸是人而不是不會受傷的神。
被奉上神座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終將被這些奉他為神的人宰殺在祭壇之前。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可他不想要有朝一日,他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要隻手遮天。
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
「殿下!」
趙澤瑜被這一聲斷喝驟然拉回了塵世間,幾乎滿是血色的眼睛將乘風都駭得後退了一步,擔心他家殿下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上了身。
「殿下,我是乘風啊。」
趙澤瑜無意識地道:「乘風,乘風,對,快,我要去詔獄。」
乘風被他家殿下的抽風驚到了,看了眼天色,艱難地道:「殿下,您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
趙澤瑜毫無所覺,只穿著一身中衣便要下地,嘴裡念叨著:「我要去詔獄。」
眼看著他未著足衣光腳就要往地上踩,乘風無法,伸手去攔他,孰料趙澤瑜猛然抬頭,眼中竟有凶光:「你敢攔我?」
還未反應過來,乘風便覺眼前一花,趙澤瑜身形一閃便到了他背後,乘風只覺手腕一痛,便被趙澤瑜將手別到了身後,瞧這力道竟是幾乎要廢了他的手一樣。
乘風駭然,慌亂之下看到了一旁桌子上的水,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另一隻未被鉗制的手端起那水,徑直向背後潑去:「殿下,醒醒!」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小夥伴的 10瓶營養液,又是小天使大方投喂,作者在此來一首《感恩的心》
第32章 盧雲帆遇刺
趙澤瑜的動作忽然停止了,乘風舉棋不定,好一會兒後面的人才如夢方醒,一眼看到這姿勢,急忙鬆開了乘風,手足無措地道:「乘風,你怎麼樣?」
看樣子是恢復正常了,乘風總算把心放到腹中,慢慢地活動著自己這大難不死的手。
趙澤瑜在一旁緊緊盯著,一副想上手卻不敢的樣子。
趙澤瑜越大身上的混帳屬性就愈發突飛猛進,想在這混蛋主上這裡聽到句不糊弄人的話基本等同於白日做夢。
冷不防看見他現在這侷促的模樣,乘風面上不顯,心中卻像長工一日翻身做主似的,說不出的興奮。
乘風握著手腕,一副要殘了的模樣,泫然欲泣:「殿下,今後乘風怕是不能保護您了,您定要珍重自身啊。」
趙澤瑜聽著聽著,臉上逐漸轉為面無表情,「呵」了一聲,便去看乘風的手腕。
幸虧趙澤瑜現在體內經脈破損,乘風的手腕只是紅了一些,連扭傷的程度都沒達到。
趙澤瑜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乘風:「怎麼,不想保護我了?想去三哥那裡了?」
乘風沒料到他家殿下肚量跟歲數反著長,一句無心之言倒讓趙澤瑜這呷酸呷得餘韻悠長,哭笑不得:「屬下只是隨口一說,殿下莫不是同那些深宮婦人學得小肚雞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