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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怒從心起,聲音中的殺機切切實實:「你同朕說沒辦法?那你尸位素餐的時候怎麼不說沒辦法?每年為了防止秋澇,九月初便有例行的京城工事審查,你們給朕的奏章上寫著什麼?一切完好。」
「現在又和朕說那些溝渠都被人挖得破損了,你們這是欺君!」
皇帝給氣得臉紅脖子粗,這回全朝的人都跪下道:「陛下息怒。」
吳尚書深深伏地,心中滿是苦澀。他能做到這個位置,自然也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可那又怎麼樣?
六部之中,歷來戶部、禮部是最大的肥差,而工部則是歷來被看不起。文人覺得他們粗鄙不堪、不通詩書,整日只會要銀子,做的也都是辱沒讀書人清高的事;武將素來同文人較勁,和他們工部也都沒什麼聯繫,時常還要埋怨工部做不出什麼神兵利器。
他膽子不算大,腦子也不夠靈光,不敢貪墨公款、以次充好,這職位自然也沒什麼油水,到現在也不過是能在京城中勉強不丟面子。
他沒什麼人脈,也沒什麼靠山,自己也沒那些權臣們的手段,只會小心翼翼地不捲入各種黨派之爭,京城中的王爺國公侯爺等等顯貴也一個都不敢得罪。
他檢查時如何沒有發現?可那些啟元街臨興街的商戶,背後哪一個不是顯貴?就算他稟報陛下,法不責眾,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時,陛下不可能為這點小事去太過責罰那些貴人。
他一個小小的工部尚書,哪裡敢同時得罪這些貴人?他只能瞞下,再在別的地方補救一番,期望臨時加的防護能起些作用。誰料天公不作美,偏偏在這個時候下起了大雨。
除非龍王到來,才能將所有積水盡數吞回,可哪裡又有什麼龍王呢?
連戴罪立功的機會都沒有,面對帝王的暴怒,他一時間簡直萬念俱灰,伏在地上顫慄不已。
這時,久久不曾在朝堂上說過話的趙澤恆卻開口道:「父皇,兒臣有一策可以解當前之圍。」
這些天來,皇帝對趙澤恆一直沒給過什麼好臉色,自然覺得對趙澤瑾已經是個交代了,聽他說有辦法,便道:「澤恆,你有何法?」
趙澤瑾與趙澤瑜心中忽地有些不詳之感,只聽趙澤恆面色平靜地道:「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如今雨勢依舊,不知何時能停,啟元街與臨興街又來不及整修溝渠,那麼不如在臨興街旁開洪道,將積水引往相鄰的和寧街。和寧街沿路地勢較低,此街又相對落敗偏僻,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
全朝頓時鴉雀無聲,連陳肅都不由得看了一眼趙澤恆。
趙澤恆絕對不是第一個想到這個辦法的,但他是唯一一個說出來的。說和寧街偏僻也不假,可和寧街沿街的百姓才是最多的。
諸位能上朝的顯貴大臣們自然大多都不住在和寧街,只是為著自己的麵皮還得時刻憂國憂民,要無恥得不動聲色,萬萬不能將這等有損名聲的話說出口。
可也不知趙澤恆是不是為了重獲恩寵豁出去名聲了,敢將此話說出口,也打破了僵局。
和大局比起來,這些百姓不過是房中進些水,又有什麼可矯情的?況且朝廷又不會不進行補償安撫,也不算對不住這些百姓。
趙澤瑜悄悄用餘光掃了一眼,皇帝臉上絲毫沒有意外,而眾大臣只有一小部分不可思議地望著趙澤恆,其他人都算不得驚訝,也不知是早早想到,還是城府太深。
才入朝不久的趙澤瑜在心中冷笑一聲,不由覺得,這朝堂之中,倘若有一面照心鏡,也不知是要黑到何種地步。
他正想著趙澤瑾卻已然徑直出列:「父皇,兒臣認為,此法萬萬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寫到小瑜想難不成帶使臣飛過去時,腦子中划過的是孫悟空的英姿……
第61章 我哥太有魅力了
趙澤瑜在心中嘆了口氣, 果然兄長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遇到這種事從來都不會猶豫。
皇帝在這種時候需要的是一個像趙澤恆一樣提出來方法替他當惡人、替他挨罵名的人,而不是像趙澤瑾一樣固守「義」的人。
皇帝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下, 從趙澤瑜的角度看上去竟黑得有些可怖, 語氣卻沒什麼變化:「澤瑾, 你說說有什麼看法?」
趙澤恆皮笑肉不笑, 一雙眼睛直勾勾的,讓人想起那些盤亘的禿鷲, 比之從前處處為難, 他現在安分了許多, 卻總讓趙澤瑜有種汗毛直豎的感覺。
「大哥,我不過是見父皇憂心,提一點想法罷了,大哥何必這麼急著要反駁我?莫非大哥是覺得這是件小事不用解決, 或者說聖朝節不值一提?」
趙澤瑾冷笑一聲,臉上竟是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不屑與鄙視, 甚至連趙澤恆也無視,直接對皇帝道:「父皇,兒臣認為英王所言荒誕可笑、愚蠢歹毒。」
趙澤瑜在後面用手捂住了眼睛,可耳朵卻精準捕捉到了朝臣們震驚的抽氣聲, 不用眼睛都能感受到一些人磅礴的內心, 想拽一下他哥的衣服, 誰成想趙澤瑾似乎早有預料一樣, 這一回出列出得離他兩步遠,根本不能悄無聲息地拽到。
可他哥明明素來春風化雨、溫潤如玉,怎生此次如此不留情面、犀利尖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