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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僵持,趙澤瑜額上滴下一滴汗水,雙手也喂喂你顫抖著,阿若那卻無比輕鬆的模樣,接著道:「你若歸降,這北燕二十萬大軍我可允你帶上十萬,向南征戰,讓你親自將這對你不聞不問十多年又猜忌你、當日甚至想將你送來我北燕換取草場的皇帝殺死。」
趙澤瑜的眉眼頓時凌厲了起來,像是被誰驟然揭開了面具一樣:「你調查我?」
對於阿若那來說,她的語氣甚至接近於溫柔:「不是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嗎?你既然為我勁敵,我查一查你也不為過。關鍵是我說的你是否在意。」
「你我的經歷何等相似,我們才是同類,我們的骨子裡留著的便是征戰殺伐、反抗復仇的血。我從小被父親辱罵,被所謂的兄弟欺凌長大;你從小被你的父皇棄於不顧,被宮中所有的人踐踏欺負。」
她敏銳地看見趙澤瑜的瞳孔驟縮,呼吸也急促了些許,似乎想起了幼時的事情而瑟縮,可神情上卻也流露出了一絲恨意。
阿若那滿意地笑了,她見過比現在大一些的趙澤瑜,那個人形如鬼魅,卻讓她感受到一種所謂知己的酣暢。
那個趙澤瑜眼中仇恨刻骨,心中常懷鬱結憤懣,胸中燃燒著與她如出一轍的不甘與怒火,可以將這浩浩天下盡數點燃。
他們才是同路中人。
「可你看,我建立了自己的勢力,我殺了我的父親,成為這北燕的王,讓過往那些所有瞧不起我、瞧不起女人的莽夫在我的腳下匍匐顫抖。」
「你呢?我可以做到,你為什麼不能?你難道不想讓那些負你憎你害你傷你之人盡數付出應有的代價嗎?」
「你本是這世間梟雄,何必畫地為牢,這般自苦?」
趙澤瑜一個走神,手上的力道便鬆了些,真氣也沒順過來,捂著胸口向後退了幾步,卻是避開了阿若那的眼睛。
而阿若那並未趁機出手,卻是步步緊逼:「你可知當日聖朝節馬球賽之時,我朝阿赫巴確實暗中對你出過手,可這馬卻是你那個哥哥英王趙澤恆安排的?」
趙澤瑜道:「那又如何?我們自小勢同水火,若換了我也定要抓住此次機會陷他於死地,他害我也非這一次二次,我害他也並非一次二次,不過是大啟內之事,不勞女君關心吧。更何況女君你們不是也對我先行出手,又何必在此對我這般假情假意?」
阿若那看到了趙澤瑜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笑意更深:「那你可知曉他同我們聯手時所告訴我們的便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皇帝所授意的。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何肯同他這樣光明正大地在大啟京城聯手,為何你們的聖朝節這樣嚴密的監管之下還能讓一匹有問題的馬混進去?」
「你們的皇帝從始至終都想要你的命,你難道還要為他賣命?」
趙澤瑜向後退了兩步,偏過頭去,似乎在因為她的話而難過傷心,可阿若那卻看到了他眼中的掙扎,仿佛是一隻猛虎的指爪在撕扯最後束縛它的荊棘,那樣的暗色與恨色讓阿若那都有一些心驚肉跳之感。
這樣的人才是她要尋找的助她一統天下的人。
「這世上沒有人保護我們,人人都想要踐踏我們,你現在在這里捨生忘死日後又有誰能記得你半分半毫?跟隨我,去毀滅那些醜惡,去征服那些軟弱的羔羊,殺入京城,屆時踏過這天下的每一步路上都有你的蹤跡,只要你幫我,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可以同我一起登臨至高之處的人。」
趙澤瑜眼中的掙扎之色終於消失,只剩下了被盡數釋放的滾滾恨意與桀驁,阿若那毫不意外,滿意道:「好了,讓你的人停下來吧。」
趙澤瑜似乎是默認,可在那一瞬阿若那的警覺讓她瞬間向後退去,可只是差了一絲,她腹部有一線銀絲沒入,阿若那即刻封住自己周圍的穴道。
趙澤瑜並未再使用暗器,而是從腰側拔出了刀,這一刀將他夢中看到的趙澤瑜的刀法神韻學了來,帶著無比堅決的信念與不容忽視的凌厲,而他心思通明,用出這一刀時便感覺到困擾自己久矣的枷鎖瞬間轟開。
這長刀仿佛成了他思緒和身體的延伸,嗡鳴著和他、和這北疆的一草一木感應著。
趙澤瑜在看到夢中自己的刀法時,由於境界未到,只記得住刀法,可那刀意卻是往往只能如管中窺豹一樣,領悟不到其中精髓。
他對自己的武功高低並不執念,而唯一焦慮的時候便是那時夢到自己殺了阿若那後的惶恐,可後來便也想明白了焦慮沒有用,在戰場之上腦子比武力要重要得多。
自他指揮作戰後,他將大多數精力都放在了戰術部署、復盤推演之上,在戰場之上也將過往所學武功幾乎盡數拋卻。
在戰場上形成的武學體系和江湖路數是完全不同的,他的一招一式開始越來越精簡,可刀尖上帶著的煞氣與威嚴卻是越來越重,那時他才反應過來夢中的那個自己為何能以一流高手的功力幾乎殺了冷弦。
那個自己已然將自己的江湖招式與戰場殺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以細密疾速為皮、凌厲精煉為骨、殺人止戈為魂,出手時帶著的是北疆的風,是以殺止殺的另一種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