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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洛振遠因為卷進了一樁不大不小的案子中,又因為妻妾嫡庶家宅不寧,故而卸下了帥印。
邊疆一時無帥,又裁了軍編入京城禁衛軍之中,故而理所應當地被蓄謀已久的北原衝破了邊防。
那時趙澤瑜被刺殺,皇帝在邊境之事上一向作風強硬,便是再想打壓秦王一脈也不得不讓趙澤瑾出征。
然而這場戰役之後,皇帝便令趙澤瑜接替了趙澤瑾成為定北軍主帥。
趙澤瑜和趙澤瑾作風不同,劍走偏鋒,偏向詭道。雖說兵不厭詐,可看起來到底比趙澤瑾用兵少了份大開大闔的氣魄,多了些詭譎莫測、不擇手段。
但也頗有成效,從趙澤瑜接管北境邊防起,就沒再讓北原的鐵騎再踏入大啟半步。
趙澤瑜在北方三年回朝,自此有關北境之事,皇帝都會問問他的意見。
趙澤瑜此生與北原交戰從未落敗,便是最後一役他身隕北原,也是與其統帥同歸於盡。北原群龍無首,而大啟則由乘風繼續統領,一鼓作氣,長驅直入。
皇帝話說出口之後才意識到這一世趙澤瑜只是個十四歲沒什麼見識的孩子,只是話已出口,便也讓趙澤瑜一頭霧水地跟來了。
趙澤瑾最開始的詫異過後,便意識到恐怕這位北燕新女君阿若那也有著上一世的記憶,哪怕她沒有,她身邊的親信也必然有。
他上輩子出征北原時和阿若那沒少打交道,這是個論起將帥之才要超過他和澤瑜的奇女子,趙澤瑾在北境吃的虧大多拜這位草原上的女戰神、黑鷹王所賜。
哪怕是趙澤瑜上輩子有過一世記憶,兵行詭道、不擇手段、虛虛實實,當初也是至多與她僵持,最後還是靠著他派去長期潛伏北原的內線裡應外合,誘使北原王自毀長城,困了阿若那整整五日才將她生生耗死。
阿若那死後,趙澤瑜以北原統帥之禮為其下葬,兩國交戰,各有立場,但她是一個令人讚嘆欽佩的對手。
如若阿若那真的也有前世記憶的話……
趙澤瑾在心中長長吸了一口氣,北境用兵怕是難上加難了,還有……小瑜必定是她最想除去的人。
他心中思索之時,皇帝已然發了問:「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洛振遠和趙澤瑾都在腦中盤點北原軍力,趙澤瑜更是在旁邊安心做一個存在感極低的擺件,英王自然不會放過這種表現的機會,出列道:「父皇,依兒臣看,女流之輩,難登大雅之堂,我們正可趁北原內亂,北上收服北原。」
趙澤瑜:「……」
但凡他腦子裡裝得不是漿糊,都說不出這種話。
一介女流?難登大雅之堂?英王您一介男流,也沒見您篡位成功啊。
皇帝沉默一瞬,問道:「振遠,你常年在邊關,朕想聽聽你是怎麼看待這阿若那奪位成功?依你看,我大啟是否能夠揮軍北上?」
洛振遠沉思片刻:「稟陛下,臣三年前同阿若那交過手,此女子當日雖尚顯稚嫩,但已然有大帥之風,擅長重騎列陣。只是不知為何,臣之後再沒見過她踏入戰場。可她如今竟能兵變斬殺北原王,以女子之身彈壓各部落,其蟄伏之隱忍,心智之堅,不可小覷。」
英王嗤笑一聲:「洛帥莫不是年紀大了,這膽量也小了?這阿若那二十有四,不過是一個沒人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值得讓您這位戰功赫赫、戎馬一生的大帥如此忌憚?」
皇帝手下鎮紙一震:「放肆,恆兒,這是你對元帥和長輩說話的禮數嗎?」
英王被駁斥,卻也沒有道歉,臭著臉不說話了。
皇帝對阿若那並不算熟悉,前世他只在軍報中見過幾次這個名字,況且敗軍之將,並無什麼值得他這個一國之君重視的地方。
雖說英王輕狂,可是前世趙澤瑜從北原大勝歸來時似乎也不過弱冠,皇帝覺得這洛振遠未免有些太過謹慎了。
「澤瑾,你也說說。」
趙澤瑾只看皇帝神色便明白了皇帝並未多重視阿若那,若是一味逆著皇帝的意思,反而會令其閉目塞聽,一意孤行,便道:「父皇,兒臣認為這北原剛剛吃了敗仗,兵力虧空,若是阿若那蓄謀已久,拿下北原王人頭並不算難事,不能說明什麼。」
「但兒臣並不建議揮軍北上。一來我大啟雖然大勝,卻同樣兵力損耗,糧草不足,不宜再起兵戈;二來北境即將入冬,我大啟將士並不擅長在嚴寒中作戰,以己之短攻彼之長,並非明智之舉;三來聖朝節將至,如若這阿若那真能將這位置坐穩,她必定會遣使來朝,我們正可藉此探明其態度,以不變應萬變。」
皇帝本也起了開疆拓土的心思,可是讓趙澤瑾這般一說,那驀然上頭的熱血卻也漸漸冷靜了。
趙澤瑾說得在理,大啟現在的國力的確不適宜再興師動眾入侵北方,更何況,皇帝隱晦地看了一眼洛振遠,他才正準備讓洛振遠交還兵權,這時若是北上,豈不是放虎歸山?
洛振遠看了一眼自己外甥,有些驚訝:他知道以趙澤瑾的眼界,絕不會輕視阿若那,若是按照他往日的性情,必然會直接向皇帝奏表這位女君的危險,可這一次卻是這般迂迴。
想想洛振遠便也不糾結了,年輕人嘛,一天一個想法,多變得很,沒準便是澤瑾想換一種說話方式呢?
趙澤瑜不動聲色地記下細節以防兄長回去考校,面上卻是一片呆滯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