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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屋內景曦道:「好吧,瑾哥,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支持你。」
「先前還是你總對我講感覺澤瑜並非是他全然表現出的這般, 怎麼現在反倒是自己憂心忡忡的?」
趙澤瑜驀地愣住了。
景曦嘆息道:「只是直覺, 我只擔心會害了我們這一家人。」
趙澤瑾道:「澤瑜的一些行事作風我確實並不認同, 早年間……我也並不太想知道他都做過些什麼, 手上有過什麼血債。」
趙澤瑜慢慢攥緊了掌心。
「曦兒,對不住,可這些年我知道他在邊境做得相當不錯,如今朝中他亦能與我平分秋色, 近年來也確然不像是最開始那般行事不擇手段。現在他哪怕是在父皇面前也能堅持己身原則,將來若是……也必能抗住朝中世家寒門顯貴清流之爭。」
「他擁有為君的氣量、手段與膽魄,但若是作為王爺則始終是為隱患,我實在不想對他動手,只好選擇退出儲位之爭。」
「對自己,我問心無愧,無論什麼結局我都能坦然接受,可對你和孩子們,我將你們的安全寄托在澤瑜尚且念及舊情之上,卻不能說無愧。」
趙澤瑜再聽不下去,縱身離去,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安王府中,將所有侍衛屏退,這才頹然坐在床邊,手指用力太過,在床頭留下了五道指印。
哪怕是聽到兄長說自己心性狠毒、不擇手段、合該千刀萬剮趙澤瑜都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會有什麼波瀾。既然已經道別了,自己也知道都做過什麼事,再扭扭捏捏地覺得委屈那就是純屬又當又立了。
可趙澤瑜揪著自己的衣襟,卻不知為何現在自己胸前幾乎要上不來氣一樣。
明明兄長到現在都還肯考慮到他的安危、認可他的能力,甚至為了避免將來手足相殘願意去主動退避,將這大好江山拱手相讓,他該是感激涕零、無比歡喜的,可為何他現在會是這般的難過?
不可否認的是,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後悔,倘若他在回來時選擇將一切向兄長坦白一切,兄長是不是也會相信?如若他不是這般自顧自地決定了一切,那麼……現在他是否依然可以是兄長身邊無比信任的弟弟?
只是想了下,趙澤瑜心中便暗罵自己不知羞恥。
上一世不論如何他都一手導致了大啟的覆滅,兄長臨終前交代他照顧好嫂嫂和孩子,可最終嫂嫂自盡、旭兒為救他而死,韞兒孤苦一生,便是兄長不知,難不成他還能真的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毫無芥蒂地去享受兄長的照顧疼愛牽掛心疼嗎?
他知道兄長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就算是他告訴兄長上一世他沒能做到保護好嫂嫂、韞兒和旭兒兄長也完全不會怪他,甚至如若他把自己說得悽慘一些,兄長會無比心疼他甚至懷有歉疚,可難不成她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這番歉疚嗎?
更何況……他並非沒有私心,他最害怕的是當兄長知道他將大啟拱手相送時了能會露出的無比失望與憎惡的神色。
叛國之罪,在兄長這裡,他真的承受不起。他可以接受兄長因為他心狠手辣的責罵與厭惡,但他無法承受兄長對於他上一世最後選擇的否認。
他自嘲笑笑,到現在了他竟然還是有一些不切實際的隱秘的渴望,即使他知道自己不配。便是沒有這些,當初他也不可能冒著兄長仍然相信皇帝的風險什麼都不做,從回來伊始,他的結局便已是註定了。
他從未料到夜探秦王府,會讓自己這般的情緒不穩。直到天色漸明,他才緩過勁里,思慮起了正事。
便是兄長有後退之心,問題也不大,為了自己,兄長是暫時不會收斂太多勢力的,這般的話,只需讓兄長知道他不在的後果便是。
這之後,趙澤瑜面見皇帝之時更加肆無忌憚,有時甚至在朝堂之上都不給皇帝面子,惹得皇帝數次雷霆之怒。
趙澤瑾看得膽戰心驚,再不敢放任趙澤瑜一家獨大,只得將收縮的勢力重新鋪開,甚至隱隱壓過趙澤瑜一頭。
上朝時,趙澤瑾也是時刻關注著趙澤瑜,一看他要說什麼驚世駭俗之語,便打斷其放肆無忌,甚至自己親身上場先和他吵得昏天黑地再說。
是以所有人都覺得秦王和安王火藥味愈發重了,只有趙澤瑾筋疲力竭,為了不讓這年輕氣盛的小崽子被皇帝一氣之下揍壞了煞費苦心,府中的菊花茶消耗急劇上升,有時恨不得將趙澤瑜拖過來自己揍一頓省得他在朝上天天拱火。
一開始趙澤瑜唯皇帝之命是從不擇手段之時,趙澤瑾恨不得將這個走了歪路無比叛逆的弟弟拖過來將仁義禮智信狠狠刻在他腦子中;沒想到時過境遷趙澤瑜翅膀硬了堅持主見卻換成了另一種形式的叛逆,就從來沒有省心的時候。
景曦在一旁看著時常安慰本來溫文爾雅卻被趙澤瑜氣得快成了個火藥桶的趙澤瑾:「其實我聽你說澤瑜的政見,十分犀利,入木三分,也算得上是上佳之見,瑾哥你既然已經決定要退出了,那麼澤瑜這樣你應當高興才對。」
「大啟在先帝和陛下這裡歷經了平庸和軟弱的數十年,雖然因為陛下對邊境態度尚且算是強硬而遮掩些許,但內政不修、世家縱橫、豪強禍亂、制衡內耗,不說民不聊生卻也說不上國泰民安,大啟未來需要的不是一位仁主而是一位文治武功、殺伐決斷又不失細緻仁和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