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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陳肅他們這麼謹慎,對他這個太子這麼忌憚,非要把他支出去了才肯動手,也沒想到皇帝竟是突然知道了什麼。
趙澤瑾平息下心中的焦慮,深吸了一口氣,他應當相信自己的景曦哪怕在皇宮之中也能不落下風。
「我出兵是便已然沒打算繼續掩飾下去了,而且我當時便知道陳肅他們必定會選在皇帝壽辰這日動手的了。」
「我雖出來得匆忙,京中舅舅和禁衛軍處已然布置好了,本來東宮兵馬是交給曦兒了,可卻憑空出了這等事。」
「如今陛下壽辰已然過去兩日了,也不知京中現在狀況如何了。」
趙澤瑜並不意外,道:「兄長盡可放心,北疆和西域,我都能守住,兄長還是速速帶兵返回京城為妙。」
他自信一笑:「屆時兄長掃平叛軍,登基為帝,我自當攜北燕疆土送予兄長為登基之禮。」
兩個月前,京中。
這幾年北疆打得熱火朝天,軍費自然也是熱火朝天地向里撒,阿若那是不管不顧,哪怕斷了整個北燕的生路於她而言也無所謂。
可大啟卻不是這種橫衝直撞的北蠻子。
大啟北接北疆;西北接洽西域諸國,連通的還有一條繁華的商路;東北連著高句麗,雖然地方小但一直沒騰出空收拾它,不時的騷擾也很煩人;還有盜賊一樣的東海倭寇;南有南祁同大啟乃是一母同胞的宿敵。
每年在這些地方的駐軍支出是一筆無比龐大的費用,大啟的百姓也是要吃飯的,這兩年靠著趙澤瑾之前搜刮的南方世家的銀子,又有新上任的戶部陸尚書「錙銖必較」,鐵面無私,收回了不少勛貴家的「死帳壞帳」,才尚且能夠供給定北軍巨大的消耗,還給他們換了武器。
便是這般,對百姓的賦稅也是提了一成,民間已然出現了對皇帝不滿的聲音。更別提皇帝身邊從來不缺奸佞,趙澤瑾怕引起皇帝的戒備一直沒除掉皇帝最看重的兩個奸佞。
但能當皇帝身邊奸佞的人,才能不好說,審時度勢的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他們都能看得出來依照趙澤瑾的作風,將來他若登基是萬萬容不下他們二人的,趙澤瑜也一樣,那便只剩下了趙澤恆。
是以他們自然遵照陳肅的話,沒少在皇帝面前吹風,說定北軍這是勞民傷財。皇帝比照過前兩世,發覺這一世確實要比前兩世花銷大得多,深入骨髓的疑心病自然又犯了。
到現在定北軍還能打得下去倒也幾乎全是趙澤瑾寸土不讓吵出來的還有陸尚書省出來要出來的。
反正這兩年皇帝一覺得大啟太窮、國庫沒錢的時候趙澤瑾便會找個地方收拾一批貪官,用錢堵了皇帝的嘴,他一時也沒辦法削減定北軍的軍費,畢竟作為一個「明君」,在國庫充足的情況下正打著仗卻縮減軍費都是不能幹的事。
然而這表面的平衡下自有一番涌動,皇帝沒注意到、但陳肅和趙澤瑾都心知肚明。
趙澤瑾每次查辦官員後都會整頓一番吏治,這般下來幾乎已然在某些地方達到了水至清的地步。
聖賢書上都說無私為民,可畢竟幾乎沒有人當真是聖人,做官為的是錢財聲名,不是守著那可憐的幾錢俸祿過清貧的生活為他人謀事的。
可一旦做些往日官場上默認的斂財之事,下一次太子的劍說不准砍得便是他們的腦袋了。
可由奢入儉難哪,看慣了別人家財萬貫,也過慣了從前朱門酒肉臭的生活,又如何能夠習慣吃糠咽菜——雖說這「糠」於大多數人而言都是無比精細的吃食了。
於是能攀得上關係的人自然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充盈自己的金庫了。
而這一天,趙澤瑾覺得時機到了,於是託言官之口,這一種方式大喇喇地便現於人前了。
這竟是一個幾乎席捲整個官場的案子。
大啟雖是推行科舉制,但其實整個官場上科舉出身的人最多也不過三成,剩下的大多出身官宦世家,而還有一些則是可通過朝廷的合法渠道捐官買官。
另,若是有四品官以上的舉薦人擔保,而在入官場後第一年的考核亦是能夠達到良好的評級,該人便可以正式擔任此官,否則便哪裡來的便回哪裡去。
只不過哪怕科舉出身的官員也大多都是合格,要達到良好實屬困難,故而並無幾人嘗試此等做法。
可如今賣官鬻爵的被太子嚴禁,其他財路也被一一堵死,越來越多的目光便被投到了這一項條例上了。
大人們都是要錦衣玉食的,太子這種嚴苛的吏治將各地官員的源給閉了,那麼這些與他們有著盤根錯節聯繫的京官或者地方上的大官也收不到底下官員的孝敬了,自然是要琢磨別的辦法的。
原先困難的路,當眾人都走這條路,便也就不困難了。
民間的富商從來就不缺想要花錢買官的,從前商人地位低,巴巴的送上去各位大人也不願看一眼,可現在倒是雙方一拍即合。
只要在舉薦人那一欄署上自己的名字,便可得到富商的一筆錢財,若是買通朝廷考績的官員,那麼更是有數倍的錢財。
尋常官員沒人會對錢不動心的,如若有,那只是因為錢不夠多。當面對成千上萬筆只需要動筆評個良便能得到的錢財,又有幾個監察御史會不動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