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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瑜聽說兄長解禁、老師出馬時便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兄長的後手,不由得苦笑了起來:早在一開始兄長便布好了局,無論局勢如何變換都在兄長的掌控之中,相比之下,自己可真是差得不可以道理計。
他那番話有可能不僅沒有讓皇帝下定讓他出使北燕的決心,反而陰差陽錯地推了一把兄長的計劃。
這可真是,感覺自己像是戲台上的皮影人一樣,自以為天衣無縫,躊躇滿志,卻不過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
於是現在就面臨著一個問題:他去宮中的事那幾個兄長派來的高手必然會稟報給兄長,而他,還沒準備好如何面對兄長,一個很可能有著從前記憶的兄長。
也不知道現在給屋子挖個地道還來不來得及。
周徵聽說了之後,記仇得緊,來此好生嘲笑了他一番,並且憐憫地看著他道:「我能陪你胡鬧,秦王可不會縱容你,我得在這兒再多待兩日,看看你能被收拾成什麼樣。」
趙澤瑜冷漠地瞧他,周徵渾然無覺,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秦王肯定不捨得把你打死。」
趙澤瑜:「……」
這玩意兒真是幸災樂禍哪兒都有他。
趙澤瑜想了下,覺得兄長如若不知自己對陛下說了什麼倒也沒什麼大礙,還是能糊弄過去的,陛下總不至於閒得慌去和兄長學舌他都說了什麼罷。
他提心弔膽、惶惶不安了三日後的那個清晨,他剛用過膳便驀然被突然出現的人點住了穴道,上半身便動不了了。
點住他穴道的人正是那六位高手之首,趙澤瑜譴責地看著他:「你在作甚?」
這人一臉愧疚,但堅決道:「是秦王殿下吩咐我帶您去見他的。」
「那你點我穴作甚?」趙澤瑜試著衝破穴道,卻毫無作用,他畢竟還沒有記憶中的那種功力,在一流高手面前毫無反抗之力。
在趙澤瑜震驚的眼神中這人又拿出一條繩子細心地把趙澤瑜的衣袖整理好,將他的手臂拉到身後隔著衣袖捆了上去,邊捆還邊問:「殿下,這樣不疼吧?」
趙澤瑜一臉木然:「你捆都捆了,還問我作什麼?這也是我哥讓的?」
那人點頭,小心道:「秦王殿下說對付不聽話亂跑的小孩就該把他捆上揍一頓。屬下要走時秦王殿下又道千萬不能傷著您,也不能將您弄疼了。」
說完他自己都腹誹:「這都要將人捆了揍一頓了,左右都是要疼的,還在乎這點疼有什麼必要?」
趙澤瑜氣道:「我堂堂一個封王的人,做什麼自己可以決定,哪裡還叫小孩?我哥憑什麼揍我?」
忙著雕花似的繞繩子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緊地的護衛聞言同情地看了眼趙澤瑜:「殿下,我覺得您這句話可千萬別說,我從未見過秦王殿下發這般大的火,您就別再火上澆油了。」
趙澤瑜氣不過:「兄長這是在濫用私刑!」
護衛心道:濫不濫用私刑我不知,反正這位小祖宗今日怕是要受點皮肉之苦了。
他躬身下拜:「殿下,得罪了。」隨後便給他披上個披風扛著人到後門早就準備好的馬車裡,駕車往秦王府去了。
趙澤瑜自出了門便閉口不言,被捆成了個粽子,他還沒那麼大臉四處叫嚷,只是卻不複方才一臉義憤填膺,眼中略帶茫然:他要如何去面對他哥?
縱然不復夢剛醒時那種愧疚到想自盡謝罪的激烈感覺,可旭兒的面容和他那為了救自己毅然決然的眼睛卻讓在眼前閃現。
他似乎當真能體會到將一個小孩從襁褓一手撫養長大的那種親人之感,與同兄長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
在兄長面前,哪怕他再偽裝,不可否認的是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兄長在引導、在包容他,只要看見兄長,自己就像是有了方向,這是一種安心的感覺;而在夢中那短短的時間里,縱使那孩子身上背負的是他對兄長血脈的寄託,他也是那孩子眼中最值得崇拜的長輩,位置倒轉一樣,他是那孩子的參天大樹。
可他沒有保護好旭兒,反而讓旭兒為了救他而犧牲。
他不知如何去面對兄長,甚至他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旭兒叫他一聲父親,可是他現在又怎麼配在兄長面前稱一聲自己是旭兒的父親,連想一想都是罪惡。
紛雜思緒間,不知不覺秦王府已到。
又是後門,護衛已經帶著他「嗖」的一聲飛進了秦王府,保證金貴的安王殿下半根毛都沒讓別人看見。
趙澤瑜幽幽地道:「堂堂一流高手,把這般出神入化的輕功用在綁架越貨上,不覺得寒磣嗎?」
護衛瞧了眼他的身後:「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一點都不寒磣,殿下您自求多福。」說罷便比方才進來時更快的速度飛沒影了。
以趙澤瑜的耳力和對某人氣息的熟悉,他當然知道身後站著誰讓護衛溜得這般快。
分明是最親近的親人,不過只隔了幾日,可他的腿偏生像是長在了地上,脖頸中梗著什麼東西一樣,整個人幾乎凝成了一座雕像,因為恍如隔世,相對亦無言。
他哥或許不知道他沒能保下旭兒,可他自己卻再不能僅僅把這當做什麼可能是預兆的夢來,那愈來愈真實的感覺和周徵幾乎是肯定的回答讓他無法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