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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著眼睛看著床頂,既不叫人也不嘗試著坐起來,無比平靜,似乎打算這樣一直安靜到天荒地老。
乘風慣常進來,本來以為今天還是失望而歸卻看到了一個醒著的趙澤瑜,這心思粗得堪比千年老木的猴侍衛,不,將軍根本沒注意到他家殿下的異常,當即扯開了嗓子:「元帥醒了!」
而後他便撲了上來,看樣子要不是顧忌趙澤瑜滿身的繃帶能直接抱上去。
看他這一張泫然欲泣的忠心狗狗臉,趙澤瑜想起那第一世一直念著他數十年的乘風,終於還是沒捨得一直深沉冷漠,應了他一連串混搭的「殿下大帥」。
不一會兒營帳中便站滿了人,倘若不是因為許多將軍還在各城池駐守,還會更多。
最近的位置被乘風占了,下一個自然便是醫師,而存在感很高的在他床邊站著的這位,將軍們可能不熟悉,但趙澤瑜在夢中沒少和他打交道,這一世他亦是兄長當時扳倒趙澤恆最重要的一個人。
盧雲帆一身文人素袍,可當日偏偏是他帶軍前來搭救,只不過他身份上還是被流放之人,在這軍營中便也沒亮明身份,只做為太子身邊的幕僚,將軍們也沒人上前不知分寸地問東問西。
趙澤瑜抬眼道:「多謝盧先生救命之恩。」
盧雲帆自小飽嘗人間冷暖,又在官場中浮沉許久,自然不是乘風這種眼睛裡只有他家殿下的傻狍子可比,從趙澤瑜醒來他便有一種汗毛直豎的感覺。
趙澤瑜的餘光從他身上經過的時候幾乎讓他感覺到一種被窺探的毛骨悚然,而直到他說話時,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卻又憑空消失了。
盧雲帆心中反而更加警惕了起來,有些人的危險是他站在你身前,你渾身上下的每一根頭髮絲就在提醒著你要趕緊逃開,而有些人的危險是他在你身旁你卻無甚感覺,甚至有時直到被一直抵在後心無比鋒利的刀刃穿心而過都不知是誰下的手。
這位剛剛醒來的殿下方才讓他感受到了第一種危險便收放自如,盧雲帆覺得要不是他剛醒來可能根本不會讓自己察覺到他的危險性。
看太子殿下那時那般的急切,又兼之聽過太子炫耀弟弟的行為,盧雲帆本來以為這位安王殿下是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小公子,沒想到是株罌粟花。
不知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他瞬間心思百轉,也不耽誤他回話:「殿下這便是折煞草民了,當日太子殿下發覺有異,送急報給草民令草民按照他的指示援救殿下,太子自己亦是緊急處理好朝中之事便一路快馬加鞭,晝夜不休地趕來。草民只是按太子吩咐行事,殿下若是要謝,便謝太子殿下吧。」
他自是想試探一番趙澤瑜是否對太子有不忠之心,也是順便將太子為他做的事提一提,只不過他雖說的隱晦,在趙澤瑜眼中便也像是赤身果體一樣,心中所想昭然若揭。
人之常情。
趙澤瑜便也規規矩矩地回答:「太子長兄仁厚重情,洞察先機,我自是知曉的,也無比感念,二位我自是都要謝的。」
別人都不覺得有什麼,只有乘風感覺說不出的彆扭和怪異,卻也只當他是為了在眾人面前避嫌。
到底是年輕,只要人醒了,傷勢好轉得也快。醫師說這般養著,再有十日左右邊也能下地了。
不出乘風所料,趙澤瑜精神好一些時便問及了戰況,他便也將太子殿下的金口玉言搬了出來:「太子殿下可是說了,這些事您一律不用管,他會處理的。」
然而,出他所料的卻是趙澤瑜當真便不管了,一點扯皮也沒有。
事出反常必為妖,乘風好幾次鬼鬼祟祟地看他家殿下是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可趙澤瑜當真便聽話地在床上,什麼都不做。
乘風覺得自己可能是賤得,之前和他家殿下鬥智鬥勇無比心累,現在他家殿下不作妖了反而不舒服。可那種詭異的彆扭感卻總是揮之不去。
直到幾天後,乘風忽然發現還有一點極為不正常。
按照他家殿下這個整日哥哥長哥哥短的性格,醒來後聽說太子來了必定會立刻要問的,可如今幾日都沒見到太子他卻半句話都沒問,這是怎麼回事?
而現在,趙澤瑜已然每日已然能坐起來一會兒了,他卻只是看著一柄斬月彎刀發愣。
乘風趁趙澤瑜熟睡的時候悄悄看了一眼卻也沉默了,那上面原來是薛子言的名字。
難怪,同袍數年,乘風雖也難受,但他也知道薛子言是為趙澤瑜而死,便也只能無比感激他救下趙澤瑜一命。
想來殿下心中定然是無比難受的吧。這一輩子,殿下怕是都忘不了子言了。
作者有話要說:提示一下,盧雲帆在第二十二章出場,流放後被澤瑾安排到晉原了
第192章 重逢
趙澤瑾自西域回來連衣衫都沒換就拉開了帳子進來, 他擔心趙澤瑜正在休息,故而收斂了氣息,幾乎悄無聲息, 卻見趙澤瑜已然披上了外衣坐著, 不知在想什麼, 重傷一場, 人消瘦了一圈,幾乎有種驚心動魄的單薄與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