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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外邊矯揉造作地傳來了幾聲咳嗽清嗓子的聲音,顯然是某位個子十分高的殿下見久久沒有人來哄,長蘑菇長得十分沒有面子,故而紆尊降貴地提醒屋中的人此地還有一個尊貴的活人。
趙澤瑾失笑,這小子素來一身尖刺,這些年也就是在他們幾個親近的人面前慣會賴皮撒嬌,不想同任老竟如此投契,不過短短几日便這般「放肆」,原形畢露。
未等他想完,身邊便刮過一道風,身形矯健的任老已經幾步邁出了門外,聲如洪鐘:「小兔崽子,花都快被你薅禿了!」
趙澤瑾扶額,可這也分明「放肆」過了頭,還有任老您不是相當穩重的一個人嗎,為何也這般暴躁呢?
將拿著木桿追著趙澤瑜揍的任老拉開時,趙澤瑾只覺自己頭部嗡嗡作響,簡直像是被江湖上最有邪氣的可震碎肺腑的魔曲「逍遙嘆」在耳邊彈了個百八十回。
趙澤瑜明顯氣還沒消,衝著趙澤瑾「哼」了一聲,將頭一甩,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進了屋。
趙澤瑾:「……」
他突然發現對這小子剖白一次也不大妥當,現在某人是愈發地沒大沒小了,怎麼從前就沒發現他蹬鼻子上臉這股勁呢?
正唏噓著,被他攔了半天的任老對著他「哼」了一聲:「慈兄出敗弟,都是讓你這不知輕重的臭小子慣得。」說罷也跟著挺胸闊步地進屋去了。
趙澤瑾:「……」
我下次若是再管這對師徒的事,我趙澤瑾三個字倒過來寫!
總算這兩人惱了半響,還能想起來這次是幹什麼來的。趙澤瑜在那兒端正地坐了半響,優雅地泡了壺茶,實在沒忍住破了功,嘆了口氣:「老師,我還是不行,要我在那裡壁畫假人一樣地坐上數日,還不如把我打發到掖庭干幾天活呢?」
話畢,便又被趙澤瑾拿扇子抽了一下,斥道:「小孩子說話沒個輕重忌諱,掖庭那是什麼地方?」
在一旁吃瓜子的任老道:「你這細皮嫩肉的小娃娃,真去像尋常農人幹上幾日活,是必定受不了的。」
趙澤瑜不大服氣:「江湖我也走過一圈,遇上莫名其妙的追殺時也曾日奔千里,一連數日危機重重,小瑜雖不才,卻也並不覺得自己細皮嫩肉。」
趙澤瑾也難免笑了起來,任老毫不留情地道:「那是因為你有依仗、遊刃有餘,真正的刀光劍影你又見識過幾分,江湖上慣常的刀口上討生活你又經歷過幾分?」
趙澤瑜一時語塞,卻仍是有些不甘心,總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也有幾分資歷,過得比旁人波瀾壯闊了些,像京中那些少年子弟,他敢保證無人過得比他更驚心動魄、豐富多彩。
任老想來是時常嗑瓜子,練就了一手邊說邊嗑毫不耽誤的功夫:「你的輕功雖然並未臻至化境,在同齡人中確然天下無敵,只要不惹上大的麻煩,保命無虞。你從入江湖的第一日便知自己並非江湖人,只當是個玩耍之處,又有人為你保駕護航,一路走過都沒留下隻言片語,將自己完全隱沒,又怎算走過江湖?」
第58章 家學淵源
趙澤瑜看得膽戰心驚, 生怕他老師把牙嗑出點什麼毛病,伸手替他剝瓜子,若有所思道:「按老師所說, 就算我並未真正走過江湖, 又和我吃不吃得了苦, 干不幹得了活計有什麼關係呢?」
任老笑道:「孩子話, 你兄長便問不出這種話來。」
趙澤瑜探尋地看向他哥,趙澤瑾只淡淡道:「以後你便懂了。」
這話簡直能和許多大人敷衍孩子的「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的威力相媲美, 讓所有有些上進心的年輕人索然無味, 只覺大人全都是這樣自以為是。
趙澤瑜看他哥看得牙痒痒, 卻知道現在他哥是不打算說了,只好悻悻地繼續剝瓜子。
他們說話常常這般,東扯西扯便遠遠偏離了一開始的話題,好在今日最開始是為何來的趙澤瑜拐八十個彎都記得, 遂一臉生無可戀地兩手捧著頭:「雖然我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可是氣質與這種古板的事情一點也不相配, 陛下他真的不怕我當眾出點什麼岔子,貽笑大方嗎?」
任老同趙澤瑜對視一眼,心中有數:「誰叫你整日上躥下跳,非要在陛下眼下晃悠?」
趙澤瑜感覺自己冤得前無古人, 天地良心, 他都夠低調了, 向來是恨不得見著陛下就跑, 誰知道陛下哪根筋搭錯了,非得撥冗天天來找他一個弱小又可憐的閒人的麻煩?
見他一臉憋屈,任老也不慣他:「行了,在老夫這裡矯情夠了吧, 夠了就回去,一個主禮官而已,也值得這般鬼哭狼嚎的?你當你們平日宮中的儀態是白學的?君子六藝自不必說,除了騎射你面對北燕之人會吃些虧,其他的,蠻夷之地怎可與你爭輝?馬球蹴鞠也不必說,正巧解一解你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的癮。」
趙澤瑜聽得嘴角直抽,將過往許多主禮官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東西在他老師的嘴裡簡直是手到擒來、舉手之勞。
他小心地問了下:「老師,您當年是不是就靠著這誰與爭鋒的霸氣力壓北原,令其歸還六城並繳納歲貢?」
一言蔽之,您當初是不是就是靠這種一能忽悠到十的能力把那群腦子裡只長蠻勁的大傻子給繞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