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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呦,「修小子的弟子」可不就是他哥嗎?
他哥是誰,那是當朝公認才德出眾、政績突出、功勳卓著,哪怕不黨不群都足矣讓許多官員心中的秤不由得偏移的皇子。
而他,趙澤瑜,只是一個稀里糊塗入了朝,到現在人生最大的志向還是跟著兄長做一些不禮不法之事、做完後就混吃等死的皇子。
他們二者哪裡有分毫的可比性?
老師莫不是喝醉了?
人家都是逃課,他可以現在就逃師嗎?
既然他日後一定會丟老師的臉,他能在被老師罵成一隻旋轉的陀螺前自己圓潤地離開嗎?
大抵是他驚詫的神情太過明顯,任老見了一眼便又鬍子翹了下,依照趙澤瑜的經驗十有八/九老師的腦子裡正在想像著如何撬開他的腦殼塞點東西這種血腥場面,頓時覺得人生更無望了。
偏生他的好兄長還添油加醋:「我相信小瑜。」
蒼天啊,他可以現在就入土為安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瑜:
人在導師家裡,已經社死,重金求棺
第54章 殊途同歸
任老不怎麼在意虛禮, 也沒弄什麼沐浴更衣焚香的虛禮,當日受了趙澤瑜的拜師禮,趙澤瑜便正式改了口稱他為老師。
趙澤瑜雖說玩笑似的崩潰過幾次, 心中卻絲毫不敢輕慢, 並且做好了今後懸樑刺股的打算——他估計著老師能收下他, 多半也不是因為他如何, 而是因為他哥的情分或是交換。
這位任老看起來是個會把家里人送來的藥材當做沒看見、一意孤行捧著酒罈子的小老頭,可但凡知道他曾經在大啟與列國商談之時有過多少據理力爭、錚錚鐵骨、叱吒風雲的傳說, 又明白他在二十年前山河動盪之時舌辯群臣, 堅定地站在了尚未坐穩龍椅的陛下一邊, 將一應主和派駁斥得啞口無言是何等的挺身而出,便不會看輕任老的學識與眼界。
趙澤瑜自認有幾分小聰明,也在不擇手段上應當有一點建樹,但在學識方面實在是除了康莊大道樣樣精通——他讀過的那些孝悌仁義的書差不多都還給柳師了, 兵法陣法遊記話本是信手拈來。
哦對了,閒著沒事的時候他還拜讀過那些流傳的所謂武林秘籍, 當然沒不要命到照著練,就是閒得把前後不一左右矛盾的地方都挑了出來。
最後還因「不小心」正巧把一家門派的劍法還原了出來並且傳了出去,最後鬧得熙熙攘攘的還讓江湖發現這門派竟是一窩李代桃僵、搶人傳承的山匪,當然被江湖許多好漢替天行道了, 而這劍法自然也被眾好漢代亡靈「心善」, 給諸位替此門派報仇的好漢分了。
當然最後證明年少的安王殿下自然是沒那個能耐還原什麼劍法的, 那幾位好漢陸續因經脈逆行而亡, 便再沒人敢練這劍法了。
他素來習慣隱於暗處,用一些上不得台面或者說起碼並非光明正大的手段暗扣琴弦,撥弄是非。
他自知連柳師都能看得出的,老師更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柳師的學問確然天下無雙, 可任老浸淫官場數十載,曾經在大啟浮沉之間掌舵引航,有一些東西早已浸入骨髓,哪怕他如今一半退隱、怡樂田園也磨滅不了,這一點是柳師永遠都比不了的。
趙澤瑜隱隱有些疑惑,既然兄長都能請得出老師教導自己,那為何之前不曾請老師為秦王師呢?
他回去的時候曾問過他哥為何與柳師生出罅隙,他哥沉默了半響,才道:「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了曾經以為的同路人是陌路人罷了。」
曾經以為的心懷天下、以萬世太平為幾任的老師原來還藏著一副另外的心肝,或者說老師並未刻意隱藏過,只是他自己曾經缺魂少智、一片赤誠、全無防備,看不清自己在老師那裡的作用、看不清老師的「神性」,那是真正的不擇手段、萬物為芻狗。
他趙澤瑾縱然是一任帝王,殺伐決斷,手段絕不仁慈,卻也有自己的底線,有自己堅持哪怕是帝王之位也不能動搖的原則。
他心中百轉千回,趙澤瑜卻也只能看出冰山一角,但難免想到自己,自己與兄長行事手段迥然不同,有一日兄長是否也會覺得他們……
趙澤瑾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麼,抬手便敲。趙澤瑜被坑出了經驗,腰下一彎,上身便向後面一飄,趙澤瑾唇角微微一抬,手下幾乎帶上了殘影。
趙澤瑜一時駭然,他明明輕功上乘,等閒碰到一般高手縱然打不過卻也絕對逃得過,可趙澤瑾的手卻如同一張大網,明明沒有任何花哨卻恰到好處地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而後那隻修長的手便寫意一般從容不迫地伸了過來,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趙澤瑾將手收回,才瞥了他一眼:「莫要以為自己有幾分輕功底子,能推演幾家武功路數便天下無敵了。天下武功練到最後宗師大成皆為殊途同歸。而我等識人交人,到最後也無非是這四字。」
說罷,便任憑趙澤瑜苦思冥想,也不理會他纏著問方才用的到底是什麼招數了。
有些事,提前說得再多都沒用,不過是些乾巴巴的言語,只有有朝一日親自到了這個境界,方能知曉種種從前不可得見、不可領悟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