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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的匕首上,殷紅的血順著垂下的刀尖流下。她的身軀在面前這些披堅執銳的禁衛軍前顯得這般孱弱,卻視這些人為無物似的,慢慢向前走去。
她不急不慢地道:「韞兒,成為強者,一身武功可有可無,雖是立身的屏障卻也並非是必須之物,另外的兩樣才是你必備的。」
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抬起,便從一旁的各個隱蔽之處掠出上百個東宮侍衛,擋在了景曦前方。
景曦並未說出那兩樣,趙苓韞便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任何時候都需要的是處變不驚的鎮定和謀定後動的智計。
景曦將張忠交給在場的侍衛,便飛速地順著儘量隱蔽的道路向著皇帝消失的地方跑去。
廝殺之聲一直在隔壁的長街處響徹,景曦始終穩穩地抱著苓韞,往往有遇到的刺客也不過三五招便解決了。
趙苓韞覺得這個時候她作為一個小女孩應當驚慌,然而這樣實在是會給娘親拖後腿,只得換一種木然的表達方式,時不時地叫兩聲娘親便罷了。
景曦摸了摸她的髮絲,忽而聲音平穩地道:「我當年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大概有十二歲,不是叔伯們允許我去的,是我自己偷偷溜上去的。」
趙苓韞:「……」
這個前世的時候她娘親可沒說過,原來她娘親小的時候也這麼虎,這都可以算是違抗軍令了。
「我自幼舞刀弄槍,最看不慣那些明明文采出眾卻偏偏要為了男人爭風吃醋自甘墮落乃至於謀害人命的女人。」
趙苓韞有些疑惑,她還以為她娘親最看不慣的應當是那些花天酒地三妻四妾糟蹋人的男人。
似乎接受到了閨女的疑問,景曦道:「那時我父親在軍中的職位並不高,常年在邊關又是武將,在這重文輕武的京中我很是受欺負——因為即使身懷武藝我也不敢還手,萬一傷到這些嬌貴的姑娘他們的父親便很有可能針對我的父親。」
趙苓韞磨了磨牙,覺得自己若是在的話定要叫這些姑娘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候是一個尚書家的姐姐帶著我,教我如何躲避那些後宅中被這些姑娘們玩弄的心術,如何不吃虧。」
「我很依賴她,但不過一年,她便嫁人了,所嫁非人。我眼睜睜看著她從溫柔可親變得以淚洗面,又變得陌生陰沉。」
「後來她被揭露殺了一個要被她夫君納入府中的女人,服了刑甚至牽連了家中。」
同時,她也親手殺死了那一個溫柔良善的自己。
景曦似乎說得不是自己傷感之事似的,濾去了那些年少的激憤。
「從那時起我便發誓絕對不肯留在京中嫁人,父親戰死後,我非要去邊疆,幸而洛元帥幫我求了陛下,破例讓我跟著入了定北軍。」
「我迫切地想要證明我在軍中的能力,證明我能夠憑著自己的本事留在軍中,抗了命上了戰場,那時我才發現面對血肉橫飛的場景我的四肢完全不聽我調配,我連拿起刀的勇氣都沒有。」
那些鮮血足以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畏懼恐慌。
「那時幸得一位叔叔注意到了我,將我拉到他身邊,而後又替我求情,這才免去一頓軍法伺候,改為將功折罪。」
「後來在我的同袍死在我面前時,我便明白了當在生命攸關的時刻,怕是沒有用的。你所能做的便是儘量讓自己不要落到這種境地和即使落到這種境地也要鎮定自若找到出路。」
「如今這些禁衛軍也不過是一群歪瓜裂棗,和北燕的蠻人、大啟邊疆的將士簡直不能相比。所以韞兒,有娘親在身邊,不要怕。你有著尋常孩子難以企及的慧根,又身為皇室長女,將來也必將有無數刀光劍影等著你。」
「娘親現在尚且能庇佑你,但以後的路很多都要你自己去闖,為娘能告訴你的便是謀定後動和臨危不亂。」
說話間,景曦已然到了她在天聖樓上看到陳肅他們挾持皇帝逃竄的地方,此時這裡已然被東宮守衛把持了起來。
景曦騎上一匹馬,可前去圍堵皇帝的人還沒有回信,一時間皇帝具體往何處去了也不知道,景曦正準備等報信的回來,苓韞卻指著一個方向道:「娘親,那邊。」
作者有話要說:開團啦!
第204章 亂臣賊子
縱然禁衛軍一時陷入混亂, 但畢竟其中大多數還是忠於皇帝,為了防止他們追上來,陳肅並不敢拖延太長時間。
皇帝在六神無主、四肢癱軟地被人架著逃了兩個街區後, 終於發現自己大抵是被人挾持了, 因為雖然他不怎麼出宮, 但房子的風格他還是長了眼能看出來的。
比起京城的中心區域, 這里的房子已然顯得比較寒磣了。皇帝自己定下的規矩好歹自己還記得些,照這個居住條件, 估計也就是小官所居住的中間地帶, 早已遠離了中心繁華區域。
皇帝終於將他那時時揣著只有方才被嚇到九霄雲外的戒心重新拾了回來, 看著陳肅那面無表情的神色,心中有了些不詳的感覺道:「到這里便停下罷,禁衛軍過一會兒便該來了,在此等他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