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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到了這個羽翼漸豐的兒子在他面前的某种放肆與試探,而這一點幾乎是歷代每個有意於帝王之位的皇子會做的事。
趙澤瑜跪著,表示現在仍然對自己這個父皇的臣服,同時他也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向自己表示要在著普天之下的王土上劃出一塊自己的地方。
大臣們的摺子往往言之無物,每每一個長篇大論的摺子其實去掉溢美之詞、冠冕堂皇便也不過寥寥數語便能概括。
不過半刻鐘,趙澤瑜已然將所有摺子大致看了一遍,對皇帝道:「這等荒謬之語,兒臣看過也不知自己罪在何處。」
皇帝凝視著自己這個兒子:「忠執既是長公主之子,同時也是朕親封的將軍,就算是有罪責也當回來由朕裁決,你這般隨意想殺便殺,視法度為何物?」
趙澤瑜哂笑一聲:「他是長公主之子,可兒臣是您的兒子,是這大啟的皇子,也是您親封的一軍主帥。他通敵叛國,致使國門被破,北原軍長驅直入,定北軍死傷萬數方才浴血奮戰將邊城奪回,具體經過兒臣寫得清清楚楚。」
「更何況他假借父皇之名,將他屯的三千私兵說成是父皇交給他的禁衛軍,說這些要謀害兒臣這個主帥的渣滓是父皇授意,其心可誅。」
「父皇身為這大啟江山之主,即使派遣禁衛軍也是來幫助定北軍,他們怎會做出此等天誅地滅之事?所以這廝不僅裡通外國、屠我將士、謀害主帥還試圖污衊陛下聖明,兒臣斬殺這等叛逆之臣,何罪之有?」
趙澤瑜不卑不亢,卻直接將那三千禁衛軍打成了逆賊,話里話外將這一頂高帽給皇帝戴上,讓皇帝決不能和這些人扯上關係,只得吃個啞巴虧。
皇帝順著視線看進趙澤瑜的目光,那是一種瞭然與勝券在握,他對這三千人的來歷心知肚明,卻是在逼著自己這個皇帝承認他在定北軍中的絕對統治。
這讓皇帝不由得升起怒意來,為這個好兒子對自己的冒犯與他的手段,同時卻也有些微微的認可與安心。
他畢竟也在考慮儲君之位的人選,而一個皇帝要看的不只是才能還有手段,趙澤瑜做到了,但他的方式卻也很稚嫩,在皇帝的掌控之下。
趙澤瑜在犯倔,在爭一口氣。
出了這事,他應當做的是人在邊關,書信先歸,先向自己哭訴一番此戰因為陳忠執損失有多麼嚴重,哭訴一番自己受了多麼重的傷,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選擇挑起邊關的戰爭。
只要和北原打著仗,朝中無論是誰都動不了他。
可他的戰報和摺子上卻只一五一十地寫了經過,半分潤色都沒有,本人還愚蠢地選擇了回來,也是將主動權交回到了自己這個父皇的手裡。
梗著脖子在這兒說了半天,言辭裡面在向自己要公道還有些要自己給他撐腰的意思。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公道和想要的東西永遠應該是自己奪來的。
這樣一看,澤瑜確實還差了不少火候,也沒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但他既然選擇對自己亮出爪子,便也該收到一些教訓。
皇帝正琢磨著找個什麼理由,張忠便有些尷尬地上來報導:「陛下,長公主求見。」
「她來有什麼事?」
趙澤瑜沒錯過皇帝眼中一閃而逝的不耐與殺意,他這一番連消帶打,皇帝最多因為在自己這兒吃了癟而心生惱怒,給自己找點不痛不癢的麻煩;但那個陳忠執形同造反,才是真真正正地觸了皇帝的逆鱗。
長公主倒是不知死活,想憑著在皇帝心中微不足道的一點擋箭救命之恩一直無法無天。皇帝善待她也不過是為了個好名聲和皇室顏面,如今倒還以為在她兒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時,皇帝會選擇維護於她?
這世間不知天高地厚者,可往往都死得很慘啊。
趙澤瑜百無聊賴地等著,也做好了一會兒接受長公主潑婦罵街的尖銳聲音的準備,卻不料張忠接著道:「陛下,奴才聽著有些流言,或許與長公主此次進宮有關。」
趙澤瑜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兩個時辰前,安王殿下似乎是直接將陳公子的屍首丟在了長公主府前,並且說了些不大順耳的話,將長公主氣得不行。」
皇帝也有了些不妙的感覺:「說了什麼?」
趙澤瑜:「……」沒想到這話傳得這麼快,大意了。
他深知皇帝對顏面的看重,當初陳忠執仗著公主府的勢力肆意妄為,被皇帝封為將軍時便足夠一眾文人抒發不滿的了,更何況趙澤瑜的人也沒少添柴;這會兒他將陳忠執乾的那點破事公之於眾,可見這一個月京城的風潮將屬於公主府,對皇帝的明嘲暗諷也少不了。
趙澤瑜本來想得挺好,等他回府這事都不一定能傳到宮裡,這下可好,皇帝顏面受挫,必定要找自己麻煩了。
果然,這廂皇帝已經指著趙澤瑜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趙澤瑜這麼一弄,皇帝連長公主和駙馬也必須得處置了,畢竟尋常人家謀反叛國可是要夷三族的。
「傳旨,安王趙澤瑜遇事魯莽,舉止不雅,行事衝動,杖刑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