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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徵將舌尖上的「你其實就是怕之後他對你生出怨懟吧」艱難地轉了兩圈,收了回去,不去戳他那可高傲又自卑、強大又敏感的心,無奈道:「但你總要見他一面他才能死心。」
坐著的人低眉斂目看不清神情,過了幾息才輕輕點了點頭。
也不知「趙澤瑜」說了什麼,乘風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從殿裡出來時那神情破碎得幾乎讓周徵這個知情者都有了負罪感。
進去一瞧,「趙澤瑜」卻沒事人一樣撈著水果吃得香著呢。
「也不知該說你是無情還是情太重。」
「趙澤瑜」道:「兩日後我都要顏面掃地了,現在,最該被安慰的不是我嗎?」
「行啊,好郎君,朕可心疼死你了,快讓朕來撫慰一下心肝。」
周徵張口就來,「趙澤瑜」快給他活生生噁心吐了,眼神複雜地道:「將來誰家的千金跟了你可真是人生一大慘事啊。」
兩日後,登基大典之上,「趙澤瑜」作為大啟太子,親述其父「殘害忠良、禍亂朝綱、不仁不賢致使君臣離心、世家傾軋、民不聊生,故而其願代父向大祁帝王歸降,聆其教化。」
自古以來子不言父過,周徵縱然早早地知道「趙澤瑜」會說什麼,在大典當場看到若非是這個場合早已譁然的眾臣,也難免有些感慨。
在場的一些跟隨「趙澤瑜」歸降大祁的原大啟臣子,也從他這歸降之語中若有所感,皆是想起了二十年前秦王府的那一場變故。
但更多的還是對「趙澤瑜」的非議,奴顏婢膝,賣國求榮,為了活命連自己的父親都能忤逆不孝、指摘污衊。
至少趙苓韞聽到後在一個月之中已經跟無數人打過架了,即使贏了也是氣得要哭,周徵明白她的心情,也只要求她揍人的時候別讓別人看到臉便成。
一個月後,大祁新帝不知有什麼毛病,忽而對前朝案宗感興趣了起來,看到秦王之時當朝感慨此人乃是他當年所敬佩之人,又忽而皺眉,撿出案宗中語焉不詳邏輯不通之處。
又一月後,他心血來潮地要重查大啟秦王一案出了結果,由前大啟太子現大祁安王宣讀其平反昭雪之聖旨。
當晚,周徵將所有內侍遣出大殿之外,稱要與安王秉燭夜談。
在一眾擔心安王弒君的夜晚中,「趙澤瑜」疼得蜷縮在地上連坐都坐不起來,趙澤瑜也體會了自感受到噬骨之痛以來最生不如死的一晚,若非周徵抵住他後心源源不斷地注入功力助他內力壓制,這一晚怕是熬不過去了。
第二日,周徵直接宣布身體不適,早朝取消。
「你這是一朝心愿得償,這一點心氣沒了,便撐不住了麼?」
「趙澤瑜」坐在龍床之上,感覺全身的骨頭已然軟趴趴地支撐不起身體了,若讓他自己描述,現在他怕是內里皆空,只剩下一層皮了。
他終於沒了笑意:「周無由,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周徵看著他已然又消瘦了一圈、看起來與餓殍幾無不同的臉色,知道現在怕是每一日於他而言都是如刀山火海一樣。
「如今天下一統,假以時日當得海晏河清,我心愿已了、大仇已報,留於世間已久,也該歸於地府了。」
他看著外面的陽光無比明媚,不由道:「你帶我去御花園吧,我很久沒有看過美景了。」
每每夜深人靜之時,他也想過自己將葬身何處,兜兜轉轉竟還是在這如牢籠一般的京城。
如若有來生,他也想能遊歷山水之間,自由如風。
泰安元年,前大啟太子逝於大祁都城皇宮之中,逝世時大祁皇帝在旁,命後事一切從簡。
作者有話要說:小瑜:領盒飯啦,我要皇家特供饕餮大餐
作者:那啥,先別著急,之後你還得再領一次呢,那時候再吃啊,乖
小瑜:……亮出四十米的大刀
第169章 第二世(一)
那噬骨之毒實在是太過可怕, 趙澤瑜從這無比完整的夢中覷見了自己的一生直至死亡,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仍是未從這無邊痛楚中解脫一樣。
只是仿佛疼痛的方式不大一樣?
可他不是已然死了嗎,為何還要遭此苦楚?
他神志不清, 幾乎已經忘記了那只是一場夢, 心道難不成到了陰曹地府, 他這滿手殺孽還要去受一番刑罰償了這因果才能安寧嗎?
「殿下!」
仿佛聽到有什麼人大呼小叫, 可是聲音很陌生。
「快些,來幾個人小心些將殿下抬起來, 軍醫, 軍醫!」
是誰?難道是比他先入地府的故人?趙澤瑜勉強睜開眼眸, 看到一張有些熟悉之感的臉。
這人見他睜眼,幾乎要喜極而泣一般:「殿下您撐住,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支援。」
太子?記憶迅速回籠,三城遇襲、落入阿若那陷阱、北燕借路西域, 凡此種種如潮水湧入他的腦海,最後是薛子言那決然的背影。
他喉嚨中像是被刀片摩擦一樣, 勉強說出兩字:「接應……」
這人十分機敏,立刻道:「太子殿下發現西域守軍可能遇襲被屠之時便已然推演過,我等奉命前來,若是發現北燕突襲定北軍中軍, 必要將其阻殺。前方軍情下官已知曉, 已然派遣三萬人前往清嘉關方向接應, 如此危機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