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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
還不是怕車夫粗心,顛著某個把自己浪到刑部的混蛋玩意兒?
他一臉冷淡,試圖把他家殿下的爪子撥下去:「鬆手。」
趙澤瑜便又哼唧起來:「這轎子太硌了,你過來給我當墊子。」
面無表情地和趙澤瑜對視片刻,乘風磨了磨牙坐了下來,把他家殿下的尊頭放在自己腿上:「祖宗,行了嗎?」
趙澤瑜十分不客氣地把自己蹭到一個最舒服的地方,乘風便要讓車夫回宮,孰料這位大么蛾子又道:「等等。」
乘風似笑非笑地看著趙澤瑜:「殿下,怎麼著,您是還想去哪個坊哪個齋還是還想念刑部哪位達人?」
趙澤瑜感覺乘風可能是快氣瘋了,格外乖巧地笑了笑。十四歲的少年尚未完全長開,笑起來既不像孩童那般無邪,又不像成年男子那般穩重,然而卻格外有種雌雄莫辯的秀麗與朝氣。
平常在別人面前,趙澤瑜向來是想方設法地顯得平平無奇,而在皇帝面前,趙澤瑜則是無害而無腦,而現在乘風發現一旦此人開始一臉無辜地裝乖,他還真就被拿捏得死死的。
趙澤瑜趁熱打鐵:「我餓了,我要吃糖畫、龍鬚酥、茯苓糕、煎魚、熏鴿……」
發現乘風半天沒說話,趙澤瑜試探著瞧了一眼,乘風嘴角微微一挑:「不行。」旋即又對著外面喊了一句:「回宮。」
趙澤瑜不幹了:「帶些回去。」
乘風十分和善地對著他家殿下笑了下,說出來的話卻斬釘截鐵:「殿下,太醫開的藥我已抓好了,為了您養傷,這段時間您就喝!粥!吃!藥!吧!」
沉默了半響,趙澤瑜悲痛道:「你這個犯上作亂的,不是我那個乖巧的小乘風了,乘風他才不會這麼委屈我,也不會這樣陰陽怪氣和我講話的。」
乘風將亂扭的趙澤瑜挪回原地,微笑道:「隨殿下怎麼說,您若是不高興了也給我來個二十杖,如何?」
趙澤瑜抿了抿唇,乘風估摸著這祖宗估計心裡早就把他罵翻了,愈發火上澆油地道:「既然殿下沒有異議,屬下就自作主張了,三天之內您啊就別想亂吃了。」
這一天自覺過得充實無比志得意滿的大啟八皇子,終日打雁被雁啄眼,最終敗在了自家從前乖巧的貼身侍衛手下,並且預感著自家這個屬下可能要策馬奔騰在一條以下犯上的康莊大道上。
這上哪兒說理去?
詔獄之中,令丞看著秦王殿下沒動過多少的飯菜,愁得要死。
天知道讓他擺弄大啟□□酷刑他能滔滔不絕,可勸犯人用膳?這掉價事他還是頭一回干。
令丞坐在趙澤瑾對面,愁眉苦臉:「殿下,這飯菜是不合口嗎?您儘管提,我去吩咐他們重做。」
趙澤瑾只著中衣,手腕腳腕上都帶著鐐銬,只短短兩日整個人便瘦了一圈,可他竟還能彬彬有禮地道:「令丞不必麻煩,不必因我破了規矩,一應待遇只和其他犯人一樣便好。」
縱使有些消瘦、聲音也有些嘶啞,可他的語調還是這樣不疾不徐,又溫柔穩重,好像他並非階下囚,還是那個深受愛戴的親王一樣。
令丞暗自感慨,難怪秦王在朝中有那般號召之力,這些年在秦王提議下實施的政令不在少數,這樣一個從容穩重的人,又對任何人都這般尊重,任哪個臣子都會情不自禁地信服他吧。
但這並不妨礙令丞覺得秦王殿下是在為難他。
待遇和其他犯人一樣?陛下看起來並沒有要處置秦王殿下的意思,未來的太子殿下最有可能還是要落在這位身上,這要是有個什麼閃失,他可以直接抹脖子謝罪了。
他苦口婆心,這輩子就沒這麼和藹過:「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您天潢貴胄,況且證據又不足,怎能拿您當成那些犯人?」
趙澤瑾略微偏了頭,喉嚨滾動兩下,並未言語。
令丞也無法,卻聽趙澤瑾忽地問道:「父皇有來過嗎?」
令丞尷尬得冷汗都要下來了,打著哈哈道:「陛下勤於國事……」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趙澤瑾眼中略微帶著的光亮驟然消退了下去,似是心灰意冷了一般。
這叫什麼事呢?陛下和殿下就不能折騰他們自己的?他就是個殺人鞭屍可止小兒夜啼的令丞,要負責當一個勸人用膳的老媽子就算了,現在還得負責開解心結以免秦王出去後陛下瞅著心疼拿他們出氣。
這什麼世道?
例行公事還得做,令丞清了下嗓子,問道:「盧尚書參您私通北燕,您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趙澤瑾眼神略有渙散,卻比之地坐在那裡,像一顆絕不彎腰低頭的松柏,沉默地搖了搖頭:「我沒有叛國」。
「那您可有意圖舉兵謀反?」
「沒有」
縱使趙澤瑾心情不佳也難免複雜地看了一眼令丞,令丞認為這目光雖然只是淡淡的一眼,但充斥著對他作為詔獄令丞能力的侮辱,具體可譯作:「你們詔獄就是這麼審犯人的?」
令丞能屈能伸,將心酸咽回腹中,裝作沒看見似的,接著問:「您可有和其他官員勾結,收取賄禮?」
「沒有。」
……
在一系列分毫不變的「沒有」下,令丞做好筆錄,忍住內傷,得體地結束了當日的「刑訊」。
並且吩咐人又給秦王殿下送來了親王規格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