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頁
明禕收到名單後簡單看了一眼,直接恩准,但沒有寫上玉碟,光有一個皇帝養子的名聲,一時間,朝堂內外不知陛下擺的什麼陣法。
這麼一來,顧錦瑟的日子愈發快活了,年底的時候給親戚們送去年禮,又給女學的困難學生們送去過年的衣物,吃飽穿暖才是最重要的。
但她不敢去人前蹦躂,畢竟自己身子太好了,會給人把柄。
過了年便是明光六年,朝堂加了一場恩考,注入新鮮的血液,明禕挑了幾人慢慢培養,而之前的周棠卻入了吏部,做了春休的下屬。
春休先生每日休沐都會去顧府,往往都會坐上幾個時辰的冷板凳,做了近乎半年,虞氏才會偶爾出來見一面,以至於尚書府的管事見到虞氏都會害怕,能壓得住自己尚書大人的主子不是尋常人啊。
一物降一物。
到了上巳這日,宮裡辦了流水曲觴的宴席,虞氏與春休都在宴席之內,且兩人的位置就是隔壁座。
曲水流觴是一種意境,令人胃口大開,虞氏不大理會身邊人的殷勤,自顧自吃自己的,帝後不在,在場的命婦就很自在,說說笑笑,子規南風也在,因是休沐日,來了好些個女官。
春休慣來冷顏,好些人不敢上前,卻見她溫笑著與虞氏答話,雖有不解,卻不敢議論。唯獨一些上了年歲的婦人們想起多年前的趣事。
虞氏在閨中便不是安分的主,虞家寵她,縱著她時常出門玩耍。虞氏貌美,如今依舊可見風韻。
那年依舊是上巳節,虞氏一襲紅裳,頭戴帷帽,打馬遊街,忽見一襲瀾袍抱著琴的春休。那時兩人不過十四五歲,春休著瀾袍,皮膚白淨,一看便是女子,虞氏在她面前停下,春休抬頭看著她,臉上一片緋紅。
她太害羞了,虞氏下馬,手握馬鞭,扯下帷帽看著她,一句話不說。
兩人對視半晌,春休先開口:「我是女子。」
虞氏粲然一笑,對方帶著羞澀,唇紅齒白,如清新的竹葉,毅力□□,她先說道:「你可真好看。」
語氣漫不經心,帶著幾許調戲的意味,春休險些惱羞成怒,瞪她一眼,抱著琴就走了。
旁人笑作一團,虞氏摸摸自己通紅的臉,轉身上馬,打馬離去。
這是當年眾人見到的一面,她們不知的是膽大的虞家姑娘想讓人跟著她跑,她會手紅、會算術、會丹青詩詞,還會做生意,身上揣著銀子,尋一個地方經商,過自己舒服的時日。
想法很好,虞氏也很完美,可惜,春休先生沒有勇氣拋棄生自己養育自己的父母,最後放棄了虞氏。
帝後緩緩而來,坐在上座,虞氏瞧了一眼面色緋紅的女兒,陡然鬆了口氣,一側的春休開口:「她過得很好呢,陛下都得事事聽她的。」
「謝謝你。」虞氏陡然道謝。
春休微怔,心頭劇烈跳動,驀地臉色發紅,旋即低頭去斷端酒,抬手飲下,喝得又急又快。
她有些高興,虞氏卻開口:「如果有重來的機會,我不會再去攛掇你離家。」
春休苦笑,指尖捏緊著杯子,食指用力到發白,道:「女兒對於你很重要,我知道,你若選擇我哪裡有這麼好的女兒。」
虞氏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液,目色迷濛,「我等了一天一夜。我謝謝你。謝謝你沒有來。」
春休一怔,苦笑連連,一句謝謝似一把刀插進心口,疼得她深吸一口氣。虞氏餘光掃過她,情緒平靜,沒有一絲波動。
周圍的婦人們各自說著悄悄話,滿面喜色,就連帝後也靠坐在一起說著話,陛下面露寵溺,皇后面若桃夭,兩人坐在一起似美麗的春景圖。
春休一連喝了兩杯酒,那句『謝謝』扎入心口,讓人太難受了。
一輩子,她收到太多的感謝,唯獨這一回,她著實承受不起,謝她毀約,謝謝她成全。
第194章 帝後
流水曲觴宴後, 春休便告假在家,請的是病假。
明禕見到病假奏疏後先是一愣,春休身子很好的, 颳風下雨大雪飄飄都未曾病過,春日裡陽光明媚怎麼就病了。
她自己不好去問,打發顧錦瑟去了解內情。
顧錦瑟去了湖畔釣魚, 見到腳步匆匆的人後下意識看向水面,水下一群魚兒快速遊走了。
顧錦瑟:「……」你來幹什麼?
她生氣,明禕將春休的奏疏遞給她,憂心忡忡, 「你小娘病了。」
「哦,我不要你, 你也會病的。」顧錦瑟淡淡的說道, 「畢竟人心中有刺, 怎麼會好好過日子,那日散宴後, 阿娘也不大高興,我猜兩人說了些傷感的話,不必理會, 自己想不通, 我們做什麼都沒有用。難不成你去勸我娘接受她?」
明禕唇角抽了抽,顧錦瑟依舊看著平靜的湖面, 語氣平靜道:「你若像春休先生這般負了我,我哪怕諒解你, 也不會再次接受你。再者都過去這麼多年, 舊情復燃, 何其艱難。」
「你與你的阿娘, 性子很像。」明禕嘆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顧錦瑟握著魚竿的手微顫,轉首看向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我們很像?」
「不是一個模子刻的,你是贗品。」明禕開玩笑。
顧錦瑟擰眉,自己像虞氏,那麼以前的自己呢?二十多年來潛移默化,她受到虞歆的影響,幾乎快忘了自己。
自己努力融入古代環境中,忘了現代的許多思想,她這個不倫不類的現代人回到現代後還能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