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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瑟的院子靠著虞氏,就跟著一道牆。虞氏不放心女兒,特意將她放在自己的隔壁,若不是怕她反感,自己都想拉著她一道同住。
顧錦瑟住下後,半月內,夏衫也做好了,紅色牡丹裙,胸前大片大片的牡丹精緻美艷,袖口襟口都用珍珠點綴,裙擺的花蕊以小小的寶石點綴。
虞氏嘆一句:「敗家女,一件衣裳用了那麼多好東西。」
顧錦瑟不理會她,將衣裳收入衣櫃,不忘與阿娘嘚瑟:「你看,我會做飯吃,還會做衣裳,我可以養活自己的。」
愛與女兒唱反調的虞氏罕見地沒有說話,只靜靜品茶,午後陽光很熱,大家都不再隨意出門。
到了七月的時候,似乎更熱了,顧錦瑟懶怠,整日躲在自己的屋子裡寫寫畫畫,顧錦商時常賴在她的屋子裡玩,有時候晚上就在屋裡歇下了。
赤玫踩著七月炙熱的陽光來到金陵城替顧錦商治病,相比較招搖與吞吞身上的意氣,赤玫消瘦許多,她先見到的是虞氏。
虞氏不問醫術,不問藥材,先問明禕的近況。
「先帝遺旨,明相如何抗拒,在走之前將相府的產業一併交給了顧侍郎,等主事、等顧大姑娘去接就成了。」赤玫精神不佳,提起明禕的時候,眼中閃著淚光。
「其實明相開始不知先帝的意思,打算和離後外放,到時再來接顧大姑娘。未曾想,先帝為給小陛下鋪路直接將她調去蜀地。」
虞氏不解,「明相與小陛下親近,為何給他鋪路就將人調走呢。」
赤玫道:「我也不知曉近況,待接了旨意後,明相便遣散幕僚與府兵,人人都得了一筆豐厚的遣散費,杜大力親自將明相送出城,我的家人在京城,所以我不能跟隨明相走。但明相離開前,囑咐我來金陵。」
聞言,虞氏久久沒有回應,努力那麼多年,還是被一道遺旨打敗了,明相可以抗拒小皇帝的旨意,卻無法與先帝遺旨對抗,難不成真要造反嗎?
只能低頭。
虞氏說道:「我會派人去京城交接產業,我帶你去見見阿商。」
虞宅不大,走了片刻就到了顧錦瑟的院子,走到門外就聽到顧錦商的笑聲,她坐在鞦韆上,春月推著她晃蕩。
顧錦瑟在看書,聽到聲音後,下意識看向門口,赤玫提著藥箱站在門口,一瞬間,恍若隔世。
她不覺站了起來,赤玫走到她身前行禮:「顧大姑娘,別來無恙。」
「別、別來無恙,她、她可好?」顧錦瑟並沒有忍著,直接問出了口。
赤玫笑吟吟道:「她早已走了,屬於您的產業都留下了。」
顧錦瑟微不可查的嘆息,旋即拉著顧錦商入屋,赤玫立即要診脈。顧錦商畏懼生人,躲在顧錦瑟後面不敢出去,顧錦瑟輕聲安慰她,握著她的手放在藥枕上。
虞氏開口說道:「當年喝下藥後我就開始尋找大夫了,都沒有辦法。過去十年了,我知曉希望渺茫,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試試。」
赤玫不語,只面色沉溺,大夫一皺眉,病人家屬沉入淵底。
顧錦商被按住依舊忍不住亂動,看看顧錦瑟又看看虞氏,最後看著赤玫,說一句:「你皺眉好難看啊。」
春月奉上甜點和清茶,顧錦商眼睛都亮了,眼睛頻頻看了過去,一再催促赤玫好了沒有。
半晌後,赤玫鬆開她,說道:「痼疾難愈。」
顧錦瑟急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她的脈象很好,智力問題,你們可以試試將她當作孩子來教導,讀書識字。」赤玫說道。
虞氏接過話說道:「她會讀許多詩詞,什麼都會,只是智力一直都很低。」
「藥物讓她的智力只能停在那個年歲了,我無能為力。」赤玫很愧疚,時間間隔太久了,小童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顧錦瑟很失望,只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當事人卻高興地抓起甜點吃了,很友好地給赤玫遞了一塊。赤玫含笑接住了,坐下來與她說話,詢問年歲姓名。
顧錦商一一都答了,答得都對,赤玫還問了幾句詩詞,她都對答如流。赤玫很驚訝,露出悲涼的笑容,望向虞氏:「夫人很用心,她或許只是太善良了,不懂人間險惡,何必讓她知曉天地間的險惡。」
虞氏頷首,「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在金陵多玩幾日。」
赤玫頷首,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向顧錦瑟,說道:「明相去了商州。」
顧錦瑟心口一顫,驚顫地抬眸,對上赤玫擔憂的目光,赤玫說:「我知曉您對明相的情意,我可以留下替你照應嫁人,月長姨娘的病 ,我也會盡心醫治。」
虞宅里都是些女兒家,病的病,瘋的瘋,每月的藥藥材錢是一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費。
顧錦瑟沉默,她沒有答應,赤玫也沒有再勸,在婢女的引路下去客院休息。
虞氏看了女兒一眼,領著婢女走了,顧錦瑟一人坐在屋子裡,顧錦商給她拿了塊甜點:「阿姐、可甜了,很好吃的,你再吃一塊,皺眉不好看的。」
顧錦瑟麻木地咬了一塊,夏蟬又開始鳴叫了,她煩躁地一口吞下甜點,然後將顧錦商趕了出去,蒙上被子睡覺。
顧錦商不惱,在門外坐著,手中捧著甜點,一面吃,一面唱著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