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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廚房,找到瓦罐,再點火,隔壁突然有了動靜,是大夫來了,她不敢耽擱,立即將藥剪上。
冬日裡熱水不可少,她又去燒水,明禕過來的時候水都燒開了。
明禕看著她,默然良久。她在想自己的處境,剛要胡思亂想,顧錦瑟就看到了,很自然地指揮她幹活,「盯著爐子啊,我熬粥,發燒的人吃些清粥最好。」
「阿瑟,你為何總是這麼高興?」明禕不解。
顧錦瑟淘米的動作僵住,回身看著昏暗光線下優雅端莊知性的女人,神色迷離,人在困境,必然會迷茫的。
「因為我有堅強的後盾,我有體貼我的阿娘,還有讓我高興開心的明禕,我有你們,人生足矣。」顧錦瑟淺笑,「明大人,我比起你,我的家庭很好,哪怕父母和離,他們也是愛我的。」
明禕輕笑,眼角滑過一滴淚,「是啊,你將你的『很好』分給我一半了。」
「所以,沒什麼沮喪,只要活著,一切都會好的。」顧錦瑟將洗淨的米倒進煮沸的水中,轉身不忘催促明禕看著火,自己去看灶膛里的火。
雪下大了,簌簌而下,如棉絮般落在地面上。
兩人在廚房裡忙碌著,劉寡婦陪著南風守著子規,廚房裡火光閃動,煙火迷離,明禕看著忙碌的女孩,神色溫柔,如煙如霧中,忙碌的姿態中滿是煙火氣息。
大夫來到廚房,將藥方遞給明禕,先抓藥,明禕看了幾眼,「您去抓回來吧,病的是學堂先生,您該知曉一個好先生能教出許多好學生。」
大夫低笑,「明大人,您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我瞧著來勢洶洶,您與小顧掌柜多加注意些。」
顧錦瑟心裡咯噔一下,明禕面不改色地點頭,嘴裡說著勞您辛苦了。
大夫快速走了,明禕深吸一口冷氣,回身卻見女孩眼睛紅了,她拉著女孩的手說道:「他這是在推卸責任,不要認真去聽。」
顧錦瑟信她,抹了抹眼淚,道:「你餓不餓,吃些粥暖暖身子,我讓劉寡婦留下,你待會去睡會。」
「不餓也不困,我去屋裡看看,阿瑟,子規三十五歲了。」明禕莫名說了一句。
顧錦瑟明白她的意思,古人壽命短,因此,她才會格外珍惜阿娘,三十五歲在現代也算是青春的女子。
明禕走了,顧錦瑟守著廚房。
凌晨時分,大夫帶著藥回來了,顧錦瑟接過藥再煎,先將自己煎好的藥送進去。
屋裡靜悄悄的,劉寡婦靠著桌子睡著了,南風不斷為子規換冷帕子,分明是溫馨的一幕,卻又叫人害怕不已。
顧錦瑟將藥遞給南風,看了一眼病人,子規雙眸緊閉,唇角起了皮,可見並不好受,若在現代,吊些水會好過許多。
她又悄悄退了出來,明禕站在門口欣賞著雪景,她走過去,「你是不是愧疚啦。」
「沒有,我們這些人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哪裡有那麼多愧疚,一旦做了什麼,便不會後悔。子規曾說風骨是文人墨客才有的玩意,我們只有命。」明禕負手而立,如雪中綻開的梅花。
顧錦瑟好奇,「先太后、敬仁太后究竟是位什麼樣的女子,身邊竟有這麼多不可多得的女子環繞著。」
寒門出身的張明淺、高門大戶中秉持初心的杜衍、身負血海深仇不得不蟄伏的明相,如今又多了老幹部人設般的子規以及大智若愚隨時都能把你賣了的南風。她覺得肯定還有許多身懷絕技的女人,畢竟當年武曌身邊也與厲害的女官,一朝女相之稱的上官婉兒可是萬古留名呢。
「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太后。」明禕模稜兩可的說了一句,「等我們輕鬆下來,我將我知道的一一告訴你。」
顧錦瑟愈發好奇了,屋內傳來南風的哭聲,兩人轉身跑進去。
進去只見南風伏在子規身上大哭,子規已然醒了,虛弱地笑著,見兩人面含擔憂,立即掙扎著要起身,南風不肯,如八爪魚般趴在她的身上,「又不是外人,你爬起來做甚,好好喝藥。」
顧錦瑟與明禕對視一眼,兩人很有默契地從屋內退了出來,劉寡婦也醒了,迷糊地看著兩人,顧錦瑟說道:「您接著睡。」
劉寡婦便放心地繼續睡。
兩人回廚房烤火去了,顧錦瑟盛了碗粥,明禕順勢送了過去。
顧錦瑟守著爐火,小臉被烤的紅撲撲的,想起自己給南風送來的紅薯,忙不迭去找。
南風與子規不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平日裡都是要人伺候的,滿腹才學,卻懶得打理廚房,顧錦瑟在角落裡找到紅薯,可都凍壞一大半了。
哀嘆一聲,她找到紅的洗一洗,然後丟進灶膛里,明禕踩著雪花過來了。
「你在做什麼?」明禕看著她的腦袋都快伸進灶膛里了,忙要去拉。不想,人家自己出來了,指著一旁凍壞的紅薯,「都壞了,我挑了幾個好的烤給你吃。」
明禕發笑,「可真難為你了。」
「是啊,以前過的日子在重新過一回,不過,這回手裡有錢。」顧錦瑟哀嘆一聲,上輩子肚子餓的時候連路邊人家丟的東西都吃,現在已然很好了。
明禕擠過來靠著她,餘光恰好可見屋檐下飄過來的雪,烤著火,也不覺得冷了。
明禕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日,烤火看雪,身側有摯愛之人。她也知曉這一切的背後是有顧錦瑟在撐著,虞氏的鼎力相助讓她萬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