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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規不可置否,伸手握住南風的手,顧錦瑟一眼瞧見後,目光晦澀,問子規:「先生這輩子遇到真愛了嗎?」
子規勾起唇角,道:「自然。」
顧錦瑟垂下眸子,昏暗中,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她抬首揚眉,「我突然間就是覺得命運不公平。」
「哪裡有公平可言,都是自己爭取來的。子規與南風也是拿命博來的。」明禕低聲說道,「沒有一帆風順的事情。」
顧錦瑟沉默。
上元節後,異族人下山,縣丞領著去看田地,張縣尉領著一幫人去開墾黃田去了。明禕與凌三兒去看田地里的莊稼。
學堂開學了,山上的孩子也來入學了,她們是要寄宿的,學堂里有幾間空屋子,暫時先給他們用。
春日裡事情多,明禕忙得不見人,還差一件事,就是修路。明禕領著人去看看路了,爭取修出一條官道。
顧錦瑟許久不見明禕,久到過了二月,虞氏送來播種的種子,她都沒有見到明禕。
她打起精神去經營麵館,三月初的時候,張明淺的書信而至。
信中並沒有再說朝政,只說京城內的牡丹開得比往年更好看,就連河水暖的都比往年早,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趣事,也說三公主生下一個女兒,三公主開始參與朝政了。
又說小郡主很可愛,趣事寫了三張紙,最後寫到顧錦桓娶妻,娶的是杜家的女兒,杜衍的侄女。
顧錦瑟:「……」輩分太亂了。
顧錦桓去寫書了,不沾朝政,與妻子離開京城,回餘杭,半路遇到刺客,幸好安然無恙地回到餘杭。
寫了許多事情,唯獨不寫她自己。
信是一月前寫的。顧錦瑟想起朝堂那位正直如寒梅綻放的寒門出身的女子,提筆時百般酸澀,感慨馬車慢、感慨女子不易、感慨命運不公。
回信送出去了。
明禕不見人,聽聞砍樹鋪路,縣衙里的事情暫時交給了縣丞與主簿,就連凌三兒許久都沒有出現了。
三月中旬的時候,外面的商客路過馬湖縣的時候說藩王反了,汝陽郡王昭告天下,殺奸佞,嚷著勤王揮師京城。
顧錦瑟聞言,給客人添了一壺酒,本想細細去問,不想客人只知汝陽郡王反了,其他一概不知。
先帝駕崩一年未到,藩王已反,顧錦瑟看著後院裡本該播種的種子深深嘆氣,許是用不上了。
果不其然,半月後,幼主召明禕回京。聖旨到達縣衙之際,胡家家主先找到縣衙。
老家主意思很簡單,明禕答應的事還沒做完,不能離開。
路才剛修呢,這時離開,前功盡棄。
顧錦瑟聽到消息後,久久不語,明禕來此不足一年,解決諸多麻煩,聰明的百姓都不會讓她離開的。
但是鳳凰涅槃,豈可為尋常事所耽誤。她尋到老家主,「路、我來修,何時修好,我何時離開。」
老家主遲疑了,他知曉面前女孩的本事,銀子本事都有。
顧錦瑟解釋:「明大人回京後,必會讓戶部撥銀子給我們,你一味阻攔她,人就算在這裡,也沒有錢繼續修路。你想想,你是不是會虧損?」
修路可燒錢了,老家主終於心動了,道:「下一任縣長會是誰?」
「我不管,我只管修路。」顧錦瑟輕笑道。
老家主看向女孩的目光帶著幾分敬佩,旋即起身,朝她深深作揖,「姑娘恩情,我等記下了。」
「老家主,我只希望這裡的學子走出去後能夠為百姓所想,知百姓苦楚,造福一方。」顧錦瑟側身避開,不願接受老家主的禮,她不想留下,可是到了今日的地步,明禕必須要離開。
明禕的翅膀回來了,豈可能這些人耽誤。
她深吸一口氣,負手走回麵館。此時,子規與南風在麵館內吃麵,兩人見到女孩後揮揮手,顧錦瑟上前。
「小顧掌柜,你去哪裡了?」南風好奇。
子規說道:「她去找鎮裡有名望的百姓了。」
南風奇怪,子規繼續說道:「明禕要走,百姓不肯,她便自告奮勇代替明禕留下來修路。」
南風眨了眨眼睛,扭頭去看走來的女孩:「你傻呀,那條路那麼長,什麼時候修好。」
「我習慣這裡的生活了,三五年總會修好的。」顧錦瑟笑嘻嘻地坐下來,看了一眼兩人碗裡的麵條,肉都吃完了就剩下麵條。她立即招呼人再上一份肉,似乎沒有煩心事。
子規沉默下來,夾著一根面,慢慢地咬下,南風也覺得一陣難過,當肉來後,她看了兩眼才問顧錦瑟:「顧掌柜,你覺得值得嗎?」
「不知道。但我知曉她回去會平定內外,她的學識與才華,讓我值得為她這麼做。南風先生,我做的這些已然無關情愛了。」顧錦瑟說完彎彎唇角,粲然而笑,明媚的氣息給她添了幾分美麗。
南風痴痴地看著她,喉嚨里堵得厲害,子規從頭至尾都沒有說話,人都有自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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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禕被緊急喊了回來,宣旨的內侍還在縣衙內等著,他等了三日才見到人,見到明禕差點就跪了下去。
內侍擦擦頭上的汗水,恭謹地宣旨,明禕沉靜,面上並沒有欣喜,只說道:「煩請你回去告訴陛下,明禕答應此地百姓的事情還沒做完,人無信難立足。」
內侍慌了,「哎呦,您別這樣啊,不瞞你話說,張太傅病了,杜大人說無論如何得請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