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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們扶著杜衍走出來,一襲杏色暗紋繡枝的百褶裙,腰間懸掛一枚玉璜,一隻手搭在婢女的手腕上,目光無神,面色很好,比起以往,倒是精神了些許,人若孤芳。
婢女們給明禕行禮,明禕上前去扶杜衍,杜衍輕笑:「你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不去找你的知心人?」
「你怎知我是一人來的。」明禕扶著她下台階,舉止小心翼翼。
杜衍卻止步,屏住呼吸,朝著院門口轉動身子,臉色微微發白,顧錦瑟上前一步,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音,「數年不見,杜大人可好?」
明禕看著嬌艷的阿瑟,俏麗明艷,幾年過去了,曾經柔美靈秀的眉眼被幾分凌厲取代,整個人消瘦幾分,身形偏於秀雅苗條,眼睛在看人時漾著半透明的水色,一笑間又有幾分行雲流水般的灑脫,氣韻大大不同。
顧錦瑟看著杜衍的時候,唇角彎彎,眼睛幽暗幽暗,如多年沒有變化的清泉水。
可她的聲音很好聽,杜衍看不見她的神色,挑唇一笑,「自然是極好的,顧先生回來了,可要住上幾日。當日你在張太傅府上住了多日呢。」
顧錦瑟笑了,眼中水色盈盈,她說:「我不會留下的,好好活著,我會常來看你,等日後我『病』好了,我會帶你去遊歷山水,聽水聲聽雨落的聲音,好不好。」
「顧錦瑟,你為何總是這麼良善,讓我們這些人萬分愧疚。」杜衍心思百轉千回,前事已矣,她不願再說,只朝顧錦瑟招招手,「你過來,我有許多問題想問你,春休不肯告訴我。」
顧錦瑟巴巴地上前,婢女們齊齊退了出去,顧錦瑟扶著杜衍去一側的桌旁坐下。
風聲輕漾,時光在黃昏中定下身形,瑰麗色的光輝掛在了天邊。
杜衍坐下後就迫不及待地問起外面的謠言,顧錦瑟靜靜的看著杜衍開朗的神采,心裡湧出苦水,撇了一眼明禕,說道:「春休先生不讓我說。」
言罷,明禕唇角彎出美妙的弧度,杜衍微笑又嘆氣,「春休就是讓你氣我們的,你不曉得,她可壞了,性子霸道。」
顧錦瑟卻說道:「霸道的性子,也許只是不想讓自己受委屈罷了。」
杜衍微怔,她是飽受寵愛長大的,從沒有體會過不公。她是女官中年歲最小的,太后看重她,前面姐姐們將事情安排得很好。
夕陽西下,三人影子倒映在地面上。
「我喜歡春休先生的性子,她做事都很有道理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她會準備許多糧草,可惜我娘不喜歡她了。」顧錦瑟哀嘆一聲,試圖從杜衍處撬開縫隙,「你可知曉春休先生成親前的事情?」
「不知道,我才多大,婚嫁歷來最不可說的事情。」杜衍擺擺手,過去這麼多年,顧錦瑟什麼都不知道,可見是長輩們隱瞞得好,她不會傻到揭露。
顧錦瑟又落空了,氣呼呼地拉著明禕離開。
離開的時候,顧錦瑟想罵人,明禕捂住她的嘴巴,「再不歸去,虞夫人就不讓你出門,顧先生。」
先生二字說得情意綿綿,顧錦瑟登時就不惱了,眉眼含情,唇角染笑,再是快活不過了。
顧錦瑟登上顧家的馬車,明禕站在府門口送她,「過幾日,我會去看你的。」
「怎麼看?」顧錦瑟覺得哪裡不對勁。
明禕不說,催促她上車,「阿瑟,等我,我不會用籠子囚住你的。」
顧錦瑟渾然不在意,擺擺手,自己上車回家了。
明禕目送馬車離開,看著塵土飛揚,等車影消失後,自己轉身回府,而杜衍坐在桌旁,姿態未動。
腳步聲迭起,杜衍唇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你們究竟在做什麼打算?」
「春休先生做的總沒錯。」明禕走進,難得的調皮,眯著眼睛,伸手扶正杜衍髮髻上的簪子。
杜衍感受到一股力量,自己伸手摸摸髮髻,「我總覺得不簡單,春休不做則罷,但凡動了心思必會驚天動地的。」
明禕不答話了,伸手抓了酥糖來吃,杜衍聽到聲音也去拿了一塊,詢問:「她曬黑了嗎?變胖了嗎?」
「沒有,一如既往的好看,成熟了些。」明禕沒生氣,覺得杜衍有趣,道:「她眼下『病入膏肓',不會常來找你的,等過一陣子就好了。」
杜衍不說話了,這兩人嘴裡問不出一句話,直接趕客。
明禕笑吟吟地走了,回去讓人送了一車補品去顧府,虞氏照單全收,就差明碼標價。
顧錦瑟躺在躺椅上看著近來女學支出的帳簿,除去京城外的顧氏女學外,其他女學都歸入朝廷名下,六部撥銀子,與她沒什麼關係。
華燈初上,春休來府,虞氏擋在門外,不給她進來。
顧錦瑟笑出了聲音,將帳簿放在桌上,屋內薰香裊裊,在空中徐徐散開,燈下人影憧憧。
虞氏不理會她,接過帳簿看了幾眼,問道:「你今日見到杜衍了?」
「嗯,瞎了。」顧錦瑟輕吐出一口氣,『瞎了』兩個字太過沉重了,幾乎如石頭般壓在心口,讓自己怎麼都過不去。
虞氏抬首,打量自己的女兒,見她神色如舊,便不再提,道:「早些休息。」
回到京城,就沒有那麼自由了,處處被人盯著,虞氏知曉如今的地位,也不見客。
春休依舊被擋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