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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淺肩上蓋著厚厚的大氅,她似乎很怕冷,顧錦瑟離她五步遠的時候止步,她笑了笑,「你回來了。」
「張大人,近來可好?」顧錦瑟上前盈盈一拜。
張明淺淡笑:「你與我行什麼虛禮,她回來了,我也能鬆口氣。當我知曉遺旨的時候,我就知曉她一定會回來的。先帝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讓明相臣服於幼主,可惜了,他將兩個兒子趕去封地,給了他們機會。」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皮膚白至透明,但她並沒有沮喪,看著女孩的時候,眼中綻放著一抹從未有過的光。
顧錦瑟不知該說什麼,政事與她而言太過遙遠,她不知該怎麼去判斷與置喙。
張明淺直直地看著她,「你去了蜀地,對嗎?」
「對,我陪著她去了蜀地。」顧錦瑟不想說謊了,太累。
張明淺費力地彎彎唇角,裹緊了身上的大氅,「嗯,很好的。瀠茴是我的恩人。」
顧錦瑟凝眸,「你入京的時候,她給了你幫助?」
「你怎麼那麼聰明呢。」張明淺微嘆,看著她的眼神添了一抹憐惜。
顧錦瑟翻了白眼,哪裡是聰明,分明就是狗血。
女孩靈動的神色逗笑了張明淺,她笑說:「你依舊那麼可愛,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瀠茴是歐陽家的孩子,而歐陽家的慘死是先帝造成的,他假冒敬仁太后的旨意逼死歐陽大人,歐陽大人追隨太后多年,一心向死,恐自己的孩兒被人侮辱,他知曉自己一死,陛下不會放過他們,索性毒死了他們。」
「慨然赴死的背後是先帝假造太后懿旨。歐陽大人是太后一手提拔上來,伯樂與千里馬。可惜了,這段君臣情意,被生生毀了。至於桑老,不過是恰好碰上,他也知曉是先帝所為,但他不肯說。所以瀠茴綁架了桑夫人,可惜桑夫人什麼都不知道。」
說了大段的話,張明淺氣息微喘,停了半晌才接著開口:「先帝未曾想到歐陽大人竟會有這般的傲骨,當即惶恐不安,他害怕自己的嫡母會廢了他,所以,接下來,他格外聽話,甚至致力於選拔女官入朝。想來可笑,這樣卑劣的皇帝竟讓明禕折服,甘願放棄自己的仇恨。」
顧錦瑟提了口氣,不得不為明禕辯解:「那是她的養父。沒有先帝,就沒有今日的明禕。」
「罷了,與你說不出道理。」張明淺氣虛,有些撐不住了,臉色也蒼白得厲害。
顧錦瑟有一個疑問,上前一步悄悄問:「先帝的駕崩,是人為嗎?」
張明淺渾身一顫,驀地抬首看向面前純良懵懂的女孩,就這麼一眼,顧錦瑟認定自己的想法,旋即一笑,道:「我問問罷了,你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張明淺很快垂眸,只嘆一句:「先帝登基後的病弱是敬仁太后所為。」
一報還一報,最後,苦了不相干的人。
顧錦瑟沉默,上前攙扶著張明淺,觸及她的雙臂,顧錦瑟猛地一顫,她太瘦了,幾乎沒什麼肉。
回到屋裡,張明淺躺在軟榻上,目光凝在女孩的眉眼上,「說說你近來可好?」
「我很好,新鮮的事物、新鮮的地方,讓人感覺哪裡都不同。我見識了一方惡霸、純良的山民,還有許多堅韌的女性,她們活得很精彩。張大人,不是在京城才能發揮自己的才學,地方也可以的。」顧錦瑟眉眼舒展,搬了凳子坐下,坦然而大方。
張明淺也跟著笑了,說道:「想來你很高興,路上可安全?」
「遇到幾波土匪,都被打退了,一切都好。張大人,你為何不成親?」顧錦瑟笑得眉眼彎彎。
張明淺笑意微斂,道:「不想成親。」
顧錦瑟點點頭,她知曉,成親生下的孩子指不定又會短命,她說道:「不提這個,你家裡有屋舍嗎?讓我暫時住幾日?」
「嗯?」張明淺驚訝,奈何女孩笑得純良無害,她也只能答應下來,她先說道:「先帝崩後,瀠茴便失蹤了,哪怕我死,她也不會過來的。」
「是嗎?你們不是一對嗎?」顧錦瑟繼續裝傻,「我以為你對她情根深種呢?」
張明淺笑了,「你可真是亂點鴛鴦譜,我倒是喜歡你,你可喜歡我?」
「拉倒吧,我不喜歡你這種病懨懨的。」顧錦瑟笑著擺擺手,朝張明淺吐了吐舌頭,道:「你趕緊養好病,我帶你去馬湖縣見識一番。」
「你拉倒吧。」張明淺學著她的語氣,「哪裡不好,偏偏去那等窮鄉僻囊,你怎麼不帶我去金陵呢?」
「哎呦,你要去金陵呀,也成,我與阿娘說一聲就。」顧錦瑟繼續憨憨笑了。
張明淺凝著她,目光沉沉,唇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忽而說道:「我比起我的母親,已然很好了。」
「拉倒吧,她還有女兒,你什麼都沒有。」顧錦瑟拆台,「我就比不得我阿娘,她可是撩妹小能手,又有一雙孩子,我呢,註定什麼都沒有,最多可以做一個撩妹小能手。」
張明淺笑了,抓著身上的被子,雙手纖細乾癟,失去了年輕的活力,但她依舊在笑,眼角笑出了眼淚,不忘說道:「明相會吃味的。」
「不瞞你說,她天天吃味。」顧錦瑟瞧見了那雙手,抿唇嬉笑道,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作者有話說:
今天早上睡到9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