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頁
「阿娘,我覺得你很高興,為什麼呢?」顧錦瑟沮喪,這幾日閉上眼睛都是明禕的容貌,清冷矜持、冷艷中透著嫵媚,如姣姣明月般不可褻玩,又如嬌艷的牡丹在你面前綻開。
她有些煩躁,虞氏一如往常般調笑,「我女兒要恢復女兒身了,你說,我該不該興。」
「對哦,你說我若去京城走一圈、不對,阿娘在這裡是要聯姻的,地位卑下者人家娶回家肯定是想要你做妾。」顧錦瑟拍膝而起,沉下面色,「阿娘,我不嫁人了,侍奉你一輩子。」
「別,別礙我事,我不要你侍奉,我才三十歲,我很年輕。」虞氏不肯。
顧錦瑟挑破她:「你都三十五歲了,五年前你就說這句話了。」
虞氏吃癟:「養不教父之過,等我見到你爹,一定問一問他怎麼養女兒的。對了,我通知明相回來和離,又問過,今日官衙里有人,你們可以自己去戳個章,和離就好了。」
「阿娘,您真好。」顧錦瑟憤然地咬牙切齒。
虞氏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長痛不如短痛。」
顧錦瑟沉默了。長痛嗎?
割捨才會痛。
****
朝堂之上商議登基時日,定在六月初二,禮部忙得團團轉,明禕卻去了趙家。
自德妃死後,趙家人不敢隨意出門,門人見到明禕後嚇得忘了通稟,明禕卻孤單一人跨進趙家。細細回想,她有許多年沒有進趙家的門,小時候外祖抱著她跨過那道門檻,花奴、花奴喚個不停。
時隔多年,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激得她險些站不住,心底的傷疤被翻了上來。她下了台階後,停住腳步,看著自己的舅父慌張地走來。
趙家三子二女,兩個女兒都死了,三個兒子除了長子以外都被外放出京攢功績,長子趙暉,如今在中書,爵位已沒有了,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大不如以前。
趙暉神色慌張,本想賠笑兩聲,卻看見明相面上的冷漠之色,嚇得定在了原地。
明禕幽幽開口:「德妃娘娘死了,所以,我來趙家了。」
趙暉倒吸一口冷氣,他想辯駁,卻被明禕身上渾身的氣息壓得嘴巴都不敢張,唯有擰緊了眉梢。
他察覺到明禕玩味的目光,心再度沉到了深淵,明相想弄死整個趙家,易如反掌,她能不動聲色地逼死後宮德妃娘娘就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了。他惶恐極了,站直了身子,張了張嘴巴開口說道:「明相,當年的事情,是我們的錯。」
「你們沒有錯,錯的是我的母親。」明禕搖首,目光悲憫,天光下的肌膚散著光澤,盈盈生輝。
趙暉後退兩步,筆直地跪了下來,朝著明禕直接叩首:「明相,當年的事情是我趙家的錯,望您高抬貴手。」
「你們的錯……」明禕低眸笑了,神色痴惘,「趙暉,當年出事後,你們可以漠不關心、可以當作趙家沒有這個女兒,為何逼她去死呢,名聲重要,可你們逼她去死的時候可曾想過她身上流著趙家的血。我今日一人過來,當年逼死我母親的人是誰,學一學德妃,亦或我明日再來。」
「趙暉,我們本是至親,是你們親手將那條至親的血緣斬斷。」
「明相,那可是你的外祖母,是生養你母親之人。」趙暉不可置信,她逼死了自己的親姨母,如今又來逼迫外祖一家,難不成骨血都是冷的嗎?
明禕負手而立,衣裳雪白,遠勝白雪,胸前的珍珠在夏陽下熠熠生輝,可她整個人顯得冷漠肅穆,似一塊沒有感情的木頭,叫人越看越心驚。
她問趙暉:「她能逼迫我母親去死,我為何不能屠盡她的滿門,歐陽一家的慘事,你、想試試嗎?」
「歐、歐陽……」趙暉癱坐地上,夏日的陽光如烈火慢慢地炙烤他的皮毛,頃刻間,他跳了起來,指著明禕怒目道:「天子腳下,你枉顧律法,我必上報陛下……」
「趙暉,你遞上的奏疏,先過我的手中,能不能遞到幼主手中,且看我是否高興。」明禕直接開口。
趙暉渾身抖了起來,明禕緩緩地朝他走近,「趙暉,我能讓整個趙家覆滅,你、要試試嗎?」
趙暉手足冰冷,漸漸地跪在了地上,「花奴、花奴,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呢。」
「是啊,為什麼這麼狠心呢?在她最無助最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卻拿起了刀。」明禕心中淒涼,「你們為何就不能幫幫她,接她回來,她是你的姐姐、是你們趙家的女兒,外祖的死豈是她自過。趙暉,為何不能幫幫她。」
趙暉掩面哭泣,明禕看著他:「你此刻不為她哭,只怕為你自己哭的。希望今夜趙家豎起招魂幡,門口掛起白燈,滿門哭喪。」
明禕轉身走了,厚重深紅色的府門慢慢地關上,趙暉痛苦地抱著頭大叫一聲。
半晌後,他立即爬了起來,吩咐小廝備馬,接著,他跨上駿馬,疾馳入宮門,叩響了宮門口的鼓。
很快,招搖就來了,笑吟吟說道:「原來是趙大人,你來做甚?」
「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陛下方去,你要去黃泉找陛下嗎?」招搖握著佩刀,慢吞吞的走到趙暉面前,低聲說道:「趙大人如此忠心,當真是可嘉。」
「不,我要見幼主,明禕逼迫我殺母,此等行徑,天地難容。」趙暉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