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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禕這才慢吞吞地跟上前,走出去的時候, 顧錦瑟走得那叫春風得意,一上馬車,炭火氣息濃郁,立即倒下就睡了。
明禕伸手去捏著柔軟的肌膚, 喊了兩聲阿瑟,無人應答。
「阿瑟, 你不守夜嗎?」
「阿瑟, 今晚的煙火極為絢麗。」
「阿瑟, 我來了,你不與我說說話嗎?」
連番呼應下只得醉鬼一句話:「未名, 別吵,你去找吞吞吐吐去玩罷。」
明禕自顧自生氣,什麼事都做不了, 待回到虞宅後, 她將人放在床榻上,看一眼就覺得難受, 索性扯下錦帳,將人按住枕畔間肆意欺壓一番。
子時, 煙火翻天, 火樹銀花。
院子裡的婢女們起來得很早, 天色一亮就起來收拾了, 月長更是坐在屋內笑吟吟地給晚輩們發紅包,一人一個,吞吞吐吐拜了一回後,出頭轉個彎又回去拜,照例又得了一封紅包。
月長姨娘高興壞了,小花奴叉腰指著兩人不厚道,吞吞吐吐朝她吐了舌頭,拿著紅包歡快地跑了出去。
院子裡鬧成一團,明禕自然睡不著了,起榻給月長姨娘叩首。月長笑著問是哪家姑娘,明禕不知如何答,先從小花奴手中拿了紅包,說道:「我是趙家的姑娘。」
拿了紅包後,明禕就被月長趕出去了,年歲大了就記得以前的瑣事,不耐見到趙術兩家的人。
明禕一連兩回吃癟,只得回屋坐著吃些糖果子,坐了片刻,醉鬼就醒了。醉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未名,明禕聞聲進屋,掀開錦帳就瞧見榻上之上粉妍的面容。
顧錦瑟也是一驚,修長的眼睫隨著呼吸顫了顫,想起昨夜夢幻般的景色後愣愣道:「你不要你的江山了?」
「我午後便走了。」明禕換了一襲淡紫色的小襖,徐徐走下來,眸中帶著笑,「一年未見,你不認得我了?」
一年間的風雨抵得上旁人的大半輩子,去歲為臣,今年已是君。
顧錦瑟抱著被子坐起來,也沒有太多的感懷,只道:「你我各自忙碌,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呢。」
明禕微笑了下,顧錦瑟氣定神閒,微睜著一雙眼睛,似笑非笑,明禕被她看得心口發憷,旋即低頭不言。
顧錦瑟又躺下來,身上雪白的寢衣被藏進去,明禕眨了眨眼睛,「顧錦瑟,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我看得很開,戀愛腦不可取,我可不想去挖十八年的野草。」顧錦瑟闊氣的擺擺手,愛與折磨自己是兩回事,冷靜自持的愛不好嗎?
她躺下來,明禕追上,壓著她的手,顧錦瑟立即哎呦一聲,太重了。她抗議:「你是不是也長肉了?」
「阿瑟,旁人見面都會說一句你瘦了,辛苦了,你為何張口就說我胖了呢……」明禕不滿,面前的女孩雲淡風輕,讓她開始發慌了。
她好像不愛了……不愛才會表現得雲淡風輕。
明禕伏在她的身上,一面去蹭她的側頸,最後留下一抹紅痕。
顧錦瑟惱了,拿手去推她,「你、你、你、對了,我將鳳印還你,我家老鼠牙齒不好,咬不動它。」
本該曖昧的氣氛,被這麼一句話掃得一乾二淨。明禕被迫直起身子,哀怨地看著她:「你不要?」
顧錦瑟大為喘氣,趴在床上半晌才說話,「你不如給我銀子。我總拿虞家的錢也不好,你不如替我將帳還了。」
明禕歪頭去看,女子肌膚白嫩,唇角嫣紅,如火如茶,帶著幾分罕見的嫵媚。
「好,我待會讓招搖去還,顧先生可舒心?」明禕打趣。
顧錦瑟擺擺手,道:「顧先生尚可,你呢?」
京城內事情繁雜,首先明禕的父親術決還活著,明禕稱帝,術決的身份就很尷尬,聽說術決成了透明人。其二,趙家人全都死在牢獄中,聽說一個都沒有活下來。
其三,杜衍一事毫無音訊。
面對這麼多雜亂又心痛的事情,她不想回去。
她說道:「其實就這麼忙碌一輩子,也是不錯的。我忽而明白人活著的意義,或重如泰山或輕如鴻毛,我想成為重如泰山的那種。你也註定平凡不了,我在金陵不會待太久,接下來會南下,去蘇杭。」
明禕沉默,面前的女孩神色堅定,目光溫雅,「那我呢。」
「明禕,你無法為了我放棄江山將士。同樣,我無法為了你放棄自己的念想。」顧錦瑟爬坐起來,沒有沮喪亦沒有難過,只有平靜。
她的平靜讓明禕慌亂不已,甚至惶恐,她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用目光代替自己的言語。
顧錦瑟微笑著握著明禕的手,眼裡流露出幾分情愫,她認真又堅毅,說道:「我只喜歡你一人,對你的喜歡從未改變,沒有我,你才是勇往無前的君主,有了我,你便無法果斷。明禕,愛一個人不是那麼自私地擁有,朝起是你,日落是你,這樣的生活雖好,可我們終究不是尋常人。」
「明禕,我有錢,可以做許多想做的事情,你是君主,下旨也可去做,可會遭到天下人的拒絕。我是一普通人,想做就去做,沒有黨爭沒有立場。」
「許多事情會變,但我喜歡你,永遠不會變。車馬慢,情意濃,我對你,終究是難以割捨的。」
「你將話都說完了,我該說什麼呢?」明禕面上凝著淡淡的愁緒,她掌控旁人,控制得了旁人的歡喜,唯獨無法讓她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