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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連祂們也無法恢復封閉時代的安逸祥和,人們註定要和情緒戰鬥到底。
被三大組織眷顧的大洲,又被稱為『聖之樂土』,只有這三個大洲,將被污染的文字轄制在了一定範圍——成語。
大洲出現了非成語標籤,意味著『命運』的失守,這對於任何一位先行者來說,都是夢魘。
哪怕是沒有經歷過第一次、第二次戰爭的新生代,他們也從書本、影視資料中了解過那時的殘酷與瘋狂。
短短百年,為什麼『命運』會失守?
眼前的和平,將不復存在嗎?
秦步月逐漸適應了身上的劇痛,帶著手套去拾取標籤。
她是在場精神力最強的,再加上有小灰在,哪怕手套無法隔絕【你】,也不至於被污染得太嚴重。
【牙尖嘴利】和【血盆大口】是秦步月再了解不過的標籤,她知道它們的情況,可能對於普通的低階先行者來說有些難纏,但對於在場的六位,它們不算可怕。
一切的困難來自那枚【你】,正是因為這枚標籤,芭蕾舞裙的痛覺才會轉移到她身上。
【你】……後面是什麼?
肯定不是成語,估計是一句話,而這句話中的【你】,指向的是秦步月。
秦步月拾取了【你】。
大家凝神看向她,秦步月手指微顫,不是因為感受到了污染,而是因為這撲面而來的……記憶。
屬於秦步月的,早已遺忘的童年記憶。
六七歲的小姑娘,因為練舞,去幼兒園的時間斷斷續續的,哪怕都上大班了,她依舊和小朋友們很不熟。
別的小孩子都湊在一起玩,只有她一個人身板挺直地坐在那兒,孤零零的。
僅僅是不熟也就罷了,偏偏她因為跳舞跳得好,被老師喜歡,經常參加各種演出,在課上給大家示範,這引來了更多小朋友的討厭。
不要小瞧了小孩子,單純和嫉妒並不衝突。
反而會因為年幼的這份單純,不懂的去克制自己的負面情緒。
他們討厭她,趁老師不在,欺負她:
「漂亮有什麼用,你爸爸不要你啦!」
「媽媽說了,只有不聽話的小孩才會被爸媽丟棄。」
「秦步月是壞孩子,所以才會沒有爸爸。」
小步月聽不得這個,她站起來想要反駁,然而不等她開口,撲面而來的是更加多更加尖銳的話:「壞小孩要罵人啦,她果然是個壞孩子!」
小小的秦步月只能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不能哭,哭了媽媽會傷心。
很多天很多天,她不得不來的幼兒園,不得不面對欺凌,直到周五,小小秦步月出門時看到了一襲雪白長衫的男人。
她飛快地跑過去:「白叔叔!」
長衫垂地,黑髮束冠的清俊男人在人群中極其耀眼,然而沒人在他身上停留目光,似乎誰都看不見他。
他彎腰,將小女孩抱起來:「受委屈了?」
他總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情,秦步月紅了眼眶,搖搖頭。
男人溫聲道:「走吧,我們今天看的書叫……牙尖嘴利。」
秦步月好奇地看向他:「牙尖嘴利?」
男人:「就像你遇到的那些愛說話的小孩子,不管什麼樣的話,總是像針一樣刺向你。」
秦步月立刻懂了:「原來這是牙尖嘴利。」
男人:「嗯,我們把它畫出來好不好?」
這是他們之間的小遊戲,白叔叔很會畫畫,每次給她講書的時候,總是寥寥幾筆就畫出一個活靈活現的……東西。
秦步月問他:「怎麼這麼丑?」
白千離左手托腮,右手閒閒地用一支細毫筆勾勒著,聲音清澈:「因為她們很醜。」
第二段記憶是關於【血盆大口】。
上小學的秦步月,遇到了一位非常嚴格的班主任。
她總是將頭髮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臉塗得很白,眉毛又黑又濃,嘴上沒塗口紅,但總是很紅很紅,像媽媽故事裡講過的吃小孩的女巫。
秦步月很怕她,不只是因為外貌,更因為她不喜歡她。
幼兒園的時候,會跳舞的秦步月很討老師們喜歡,上小學後這成了「不務正業」,班主任了解過她的家庭情況後,更是覺得她不該繼續學跳舞。
楊玉霞是支持女兒的,只要她喜歡,她苦些累些沒關係。
班主任只能給年幼的秦步月做思想工作,試圖掰正她。
她不斷告訴她跳舞的路很難走,未來也不會有成就,即便跳得再好,也不會有大出息,尤其是女孩子,以後跳舞會遇到很多亂七八糟的人……
秦步月一直盯著她,盯著她張張合合的血色大嘴。
班主任問她:「聽懂沒有?」
秦步月半晌回神,咬著下唇道:「我……我……害怕……」
班主任以為終於打動了她,湊得更近了些:「怕什麼,告訴老師……」
秦步月閉著眼:「怕……怕您的嘴……」
班主任勃然大怒:「你,你真是無可救藥!」
周末的時候,白千離來接她,彎下身拂去她眼角的淚水,秦步月沒哭,但他似乎總能看到她沒有流出來的眼淚。
「今天……」他溫聲對她說,「我們來畫血盆大口。」
秦步月肩膀微顫:「白叔叔,我……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