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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善細嚼慢咽完,才自言自語道:「不過要說我吃過的最美味的包子,大抵是娘親所做的。」
在窮途末路之時,沒有什麼比一道能填飽肚子的食物更為美味了。
鄴嬰之悄悄地回到她所居住的沐芳院,一路上也沒有驚動到別人,只因王府的僕役本就不多,此時又各自在幹活,便沒有多少人發現她的狼狽。不過她回到沐芳院後便被身邊的婢女發現了。
婢女見她本該乾淨靚麗的衣裳上髒兮兮的,嚇得睜大了眼睛,叫道:「小郡主,你這是怎的了?!」
鄴嬰之瞪了她一眼,噓道:「趙鈴你做甚這麼大聲?別叫嚷!」
名喚「趙鈴」的婢女放下手中的活來到她的身邊,拉著她看了一圈,急切地問道:「小郡主你做什麼去了,為何會弄得這般狼狽?」
鄴嬰之往屋內走去,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不答反問:「趙鈴,你知道司農寺的溫善嗎?」
方才溫善自報家門時,她便覺得有點耳熟,只是她對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對溫善此人便更是不了解。
趙鈴好奇鄴嬰之為何會問溫善,只是身為奴僕她斷不能質問主人。將這好奇之心掩埋在心底,她思索片刻,道:「司農寺溫善,婢子好像在哪兒聽過此人……」
「我也聽過,你快想想。」鄴嬰之道。
這麼一敦促,趙鈴便想起來了,呼道:「小郡主,婢子記起來了,那不是宜春郡公家的小娘子嗎?」
「這郡公國公那麼多,我哪裡能記得!」鄴嬰之嘟嘴。
主僕二人走回到了房中,趙鈴邊幫鄴嬰之拿乾淨的衣裳替換,邊回道:「宜春郡公便是溫俞,早年隨聖人征南詔、平交趾叛亂,並且多次奉命抵禦突厥人的進犯而被封宜春郡公。不過——」
趙鈴頓了一下,面上顯得有些猶豫,接下來的話也有些支吾。鄴嬰之換著衣裳,察覺到她的異樣,便從內間伸出腦袋來看她:「不過什麼?」
「宜春郡公也因當初擁護聖人,而被蘭武所殺。」
鄴嬰之忪怔了片刻,提及「蘭武」此名,她的記憶像被打開了閘口,一下子涌了出來。她身處這皇室宗族之內,對於皇權的敏感也還是有的,不管是蘭武還是被廢為庶人的那些叔伯兄弟,她都不會輕易地去觸碰那些過往。
趙鈴也沒有就「蘭武」此人繼續說下去,而是把話題轉回到溫善的身上。
溫善是溫俞的獨女,八年前被尋回洛陽安置時便有些痴傻,溫俞的同僚、朋友對此都惋惜不已。他們都認為她是因為十年前蘭武叛亂、其父被殺,她又在這么小的年紀遭受生死危機而受驚過度,以至於魂魄不全,所造成的痴傻。
不過她在十二歲那年因展露了算術天賦而被新登基的女皇恩准進入國子監的算學進學,從此改變了世人對她痴傻的印象。每年在國子監的月書季考、歲考等考核中都獲得了很好的名次。
三年後,她便被女皇賜官為太府寺主簿。而未經過正規的科舉考試便被賜官,世人認為是女皇因記掛其父的功勞而給予的門蔭,算不得她的真本事。
畢竟只是一介女郎,又正值豆蔻年華、情竇初開之時,興許沒幾年便會辭官嫁人,故而世人並沒有怎麼關注她。不知不覺三年過去,吏部的考課上,她又進一等而被升調為司農寺丞。
雖然只是從六品官,可不少人都感覺到了壓力,這才紛紛去留意她在太府寺做了些什麼居然能在考課上進一等。而面對年僅十八歲的司農丞,司農寺也引發了一陣熱議,有人質疑她的能力,也有人對她的性別避之而無不及。
不過這是吏部的考課和決定,容不得他們抗議,最終他們都不得不懷著複雜的心情迎接這位司農寺唯一的女官的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小郡主:為什麼躲開了?
溫善:趨吉避害是人之本性。
小郡主:你說我是『害』?
溫善:……我是『害』,不想衝撞了你。
感謝兩位小夥伴的雷~~
第4章 穿越
西邊的斜陽只剩一抹餘暉,皇城寬敞的街道上也無多少官員的身影了。
在外奔波一日,此時青石地磚的熱氣還未消散,溫善熱的背上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她立於司農寺的儀門前,稍微抬頭看了一眼那高懸的匾額,以及兩邊莊嚴的鼓樓,心情一如她初來之際那般忐忑和複雜。
世人不知,連她自己也快要忘了塵封在她內心深處的一個秘密:十年前的她還在為自己考上了理想的大學而欣喜若狂,豈料人有旦夕禍福,在一場暴雨中,她趟著及膝的積水回家時身子突然一陣抽搐,人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待她醒來時,入眼的是一片兵荒馬亂,而耳邊儘是充滿著驚恐、絕望的哀嚎、呼叫。無數的流矢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射向那高高的城樓。隨著慌亂中傳來的一道悲呼:「將軍沒了!」她便被人抱了起來,聲音嘈雜而混亂,「郡夫人,快帶著小娘子走!眼下叛軍還未攻破城牆,一旦城牆破了,溫家上下必不能活命呀!」
溫善茫然又努力地想去捋順這些信息,然而不待她開口,那撼天的攻城聲再度傳來。嬰孩的啼哭聲、婦孺的哭泣聲、男兒為堅守這座城池到最後一刻而發出的嘶吼,震得她的腦仁生疼,昏迷前的抽搐感再度傳來,她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