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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顧聽聞消息,險些便要跑回翼州去, 只可惜被人以溫善還年幼為名義攔下了。不過有人見不得蘭武的行徑,便偷偷找到了溫俞的屍身將至妥善安葬了。
蘭武對溫俞的痛恨是由來已久的:蘭武年長溫俞幾歲,投軍也早。在溫俞投身進軍隊時, 蘭武便已經是他所在的軍隊的都頭。
不出兩年,溫俞便因智謀和戰功而被升為副將,也從蘭武的身邊調開了。
在鄴瑤奉命征討南詔時, 在滅南詔的數場戰役上,溫俞立了大功從中脫穎而出,被封為兵馬使,從此便跟著鄴瑤出生入死。短短十數年,溫俞從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到加官進爵,地位隨著鄴瑤在朝堂上的根基越來越穩而也逐漸上升。
曾經的手下,可以說也一起出生入死過,已經被封侯的蘭武甚至放下身段請溫俞來自己的身邊協助自己,可都被溫俞拒絕了。
溫俞還對友人道:「東光侯氣量小,不足以成大事。」
此事被蘭武得知時,溫俞已經在燕山之外與突厥人交戰並凱旋,還被鄴瑤請封為郡公,地位在他之上。
蘭武如何能容忍,只是時機不成熟,他只能隱忍,一直都在暗中等一個機會。而鄴北將鄴瑤定為繼承人,無疑會給天下造成極大的衝擊,這正是他趁虛而入的好時機,他要將看不起他的鄴北、鄴瑤、陳沅嵐等人統統踩在腳下!
所有依附鄴瑤的人他也不會放過,溫俞便首當其衝,而且他也不會放過溫俞的妻兒、族人。
他不顧民望也要將溫氏一族的人屠戮殆盡,而在翼州的溫家族人能逃的也逃了,逃不掉的都躲不了被殺的命運。只是當他發現沒有溫俞的妻女的身影時,便下令讓叛軍沿路搜捕,即便是婦孺他也不願就此放過。
賀顧為了顧全大局,便讓葉芳等人跟她們分頭走,相約在汴州聚集。而汴州是軍事要地,叛軍是萬萬不可能打到那邊去的。
她不是沒想過走水路從貝州、魏州回洛陽,可聽聞不僅是貝州、魏州,連邢州、洺州都已經有叛軍的身影。而叛軍顯然也是料到了她們會走水路,乾脆連商船也不許走了。
賀顧便只好帶著溫善喬裝成不堪受叛軍滋擾的難民,跟著別的百姓一起逃到了鄆州。而也正因為如此,她們溫褘、葉芳等人是徹底走散了,也沒了消息。
鄆州雖鄰近生亂的州府,可朝廷到底派了兵前來鎮壓,而在敵我力量相等的情況下,蘭武又很會打游擊戰,故而一時半會兒也平定不了叛亂。躲在鄆州的百姓便總是人心惶惶,不知道何時便會打到自家門口。
兩軍膠著時,戰火偶爾也會蔓延到鄆州,而為了防止生亂,官府緊閉鄆州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這一下便使得母女倆困在了鄆州城內,而為了生存,賀顧只能拋棄尊嚴,投身到朱家當了奴婢。
因沒有戶貼,賀顧母女便被當成了浮客處理,工錢雖然不高,但是有吃有住,最重要的是朱家肯按月來僱傭她們。要知道一般的僕役契約最少簽五年,且在這五年期間並無自主權。
賀顧也是真心感激朱家,便帶著溫善在此當起了奴婢來,一直到蘭武被殺。
蘭武被殺後,賀顧不是沒想過立刻帶著溫善離去,可知道還有叛軍餘孽藏身於四處,不僅時常出來為禍鄉里,還一直不忘蘭武的命令,四處搜尋賀顧母女後,便決定再躲藏一段時日。
一年零三個月。在朝廷派出的人歷經千辛萬苦找到賀顧母女倆時,並且帶回了溫俞的棺木已經移送回洛陽安葬,併入功臣閣中時,賀顧母女已經在朱家待了一年三個月,加上之前逃亡的那段時日,也有一年半載了。
溫俞的屍身被蘭武侮辱一事浮上她的心頭,她才決定不管如何也要回到洛陽去看溫俞一眼。
賀顧不是沒想過跟朱家的人告別,只是朝廷的人深知她的身份不凡,若讓人知道溫俞之妻女竟有如此遭遇,人們定要說鄴瑤的不是,指責她對自己的功臣薄情、懈怠了他的妻女。
而且天下的叛亂基本被平定,但是還有許多覬覦皇位、對鄴瑤不滿的人潛伏在暗處,不管是為了賀顧母女還是為了朱家,都勿要將此消息透露出去才是。
所以賀顧與溫善走的時候,除了從溫家帶出來的東西外,一概沒帶走。直到朱家需要進食時找賀顧做飯,才發現母女倆不翼而飛了。
兩個大活人失蹤了,朱家的人自然是緊張,雖然有人下意識地懷疑是不是她們偷了朱家的東西跑了,但發現家中什麼都沒動過,而賀顧、溫善的一些東西也還在房中時,他們選擇了報官。
可是官府調查了幾日後,似乎不願意摻和此事,並對朱家道:「不就跑了兩個奴婢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朱家財大氣粗,再雇兩個便是。」
朱家雖然覺得心裡不得勁,但無非也只是少了一個會下廚的廚娘,和一個什麼也不會做,只會發呆的傻子。僱傭她們的錢的確能再另外僱傭一個奴婢——若非賀顧母女工錢低,他們興許也不會多在意。
溫善並不希望朱照言登門,並非她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曾經為奴婢的過往,而是她當心賀顧在這麼多年後回想起來會覺得那是屈辱。
無論賀顧是否會覺得那是一段不能提及的過去,她身為兒女的,也該有維護母親的尊嚴的意識。
鄴嬰之覺得溫善此舉似乎有些矛盾,她既不認為那段過往是屈辱的,可她又猜測賀顧會認為是屈辱的……不過當孝義與這些意識衝撞時,自我矛盾的確容易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