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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你快把窗子關上,這煙塵滾滾的,得吃進去多少塵土?」趙鈴道。
小郡主不情不願地關上了窗子,葉明珠才道:「郡主若是想看點風光景致,倒是能打開身後的暗格,從後面看便不必擔心沾了塵土了。」
小郡主回頭,摸了幾下,果然發現有個小鐵環,一拉便開了一個口。這個口只有半扇窗大,卻足以讓她將腦袋探了出去,趙鈴覺著她把腦袋伸出去很是不妥,幾番勸誡這才沒讓她真這麼做。
即使是從馬車後面看出去,也還是能看見沿途的大片景致的。
在這深秋之際,洛陽的梧桐葉都已經快要掉落,可這邊的一些植株卻仍舊鬱鬱蔥蔥。而且樹木更加繁茂的地方,山水也更多。
饒是沒到過南邊的小郡主也知道,她們這是快要到南邊的地界了。
「葉御史,前面便是淮河了,過了淮河便是濠州。」前去探路的衛士回來向葉明珠稟報。
「濠州,春秋戰國時曾有一國,名『鍾離』,故而濠州又有鍾離郡之稱。」小郡主嘀咕道。
「郡主知道的不少呀!」葉明珠笑道。
小郡主高興道:「那是自然,我既然要入仕,必然得博學。」
葉明珠笑而不語,小郡主沒明白她的意思,可心思早就不在這上面了便沒有理會。
她聽聞淮河兩岸十分熱鬧,幾本話本中更是頻繁地提及淮河兩岸的風情,可以說她對淮河兩岸的興趣遠大於揚州。濠州城又剛好建在淮河邊上,沒有洛陽的宵禁制度,夜裡的淮河熱鬧非凡。
在渡口處,一行人又停了下來。小郡主緩了好一會兒,覺得身子骨沒了那種散架的折磨感才從馬車上下來。而溫善顯然也受不了這一日都在馬背上度過的苦楚,臉色煞白,坐下來時都很是小心翼翼。
因趕路的原因,一路風塵僕僕,溫善的身上蒙上了一層灰,在她那頂玄色的幞頭上尤為明顯,一拍便飛起陣陣煙塵。
小郡主坐到溫善的身邊,登時疼得她臉蛋都皺到了一起,嘴裡叫著:「哎呀,痛!」
眾人循聲看去,趙鈴和阿元同樣很難受,可還是忍著過去扶起小郡主來。豈料小郡主忙道:「無需扶我,讓我安靜坐一會兒就好了。」
溫善笑了笑,讓柏伶將多餘的蒲團拿了出來給小郡主:「先用著,等過了河,到了驛館再好生歇息。」
小郡主頷首,又自顧自地掏出自己的巾帕來給溫善,道:「溫善,你的臉又黑又白的。」
「黑白是對立的,怎會同時出現呢?」柏伶道。
「可你看嘛,她的臉色是白的,可又灰撲撲的。」小郡主伸手在溫善的臉上抹了一把,把巾帕遞給柏伶看,「你看,黑的。」
葉明珠笑道:「可不是,探微的臉是白的,可此刻卻是黑的。這黑白是對立的,卻又是相容的,正如這世道,並非『非黑即白』……」
葉明珠是進士出身,她的學識必然淵博,也能教諭小郡主等人,故而溫善沒參與進去。她從小郡主的手中拿過巾帕,將自己的臉擦乾淨,而後才道:「這巾帕我洗乾淨了再還給嬰之吧!」
「讓趙鈴她們洗就好了,何需你動手?」小郡主將巾帕拿了回去,交給了趙鈴。在她看來,溫善的氣色看起來很差了,怎麼能再去干粗活呢?!
溫善的目光凝固了小會兒,無奈地撇開了去。
渡河的船很快便來了,不過因人多,眾人便分開了乘坐。葉明珠和她的婢女、一部分衛士坐一條船,溫善和小郡主等坐一條船。
小郡主對溫善道:「溫善,你騎馬也累,不如跟我們坐馬車吧?」
「馬車太小了,你們坐剛剛好。」溫善道,這倒真不是她喜歡騎馬,只是那輛大馬車內再怎麼寬敞,也不足以容納太多的人。況且相較於其他不會騎馬的人,自然是讓她這個會騎馬的人騰出位置來了。
「難道除了你就真的沒人會騎馬了?」小郡主問。
趙鈴和阿元有些羞愧:「婢子等還是坐到馬車外去吧!」
「接下來就不必趕路了,這一趟來濠州不過是葉御史想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罷了,所以你們不必介懷。」溫善對趙鈴和阿元道。
至於為何不多備一輛馬車,則是不希望太招搖了,且鄴嬰之的身份是保密的,若讓她獨自乘坐一輛馬車,難免會引人注意。
小郡主忽然想起葉明珠的異常舉動,便低聲問:「溫善,葉御史似乎不會騎馬?」
不知小郡主何時開始也這麼八卦,溫善好笑地看著她,道:「因為葉御史的爹不喜歡她跟男子一樣在外拋頭露面,所以她自小跟小郡主一樣養在深閨,在她十七歲參加解試前,未曾離開過家門半步。」
小郡主瞪大了雙眼:「她爹怎麼這麼討厭?」
「她有個好娘親。她娘親知書識禮,學識淵博,所以從小就教她讀書識字,還鼓勵她參加解試。她爹本來不准她參加解試,是她娘以帶她去禮佛,需要在寺院住上一年半載為由,偷偷地把她帶回了原籍參加解試。結果讓她得了解舉人的身份。」
「消息傳到她爹的耳中,她與她娘自然是沒有好果子吃,但是即便是她爹,也沒法抹殺這事實,只想著她跟許多男子一同待在一個地方考了三天試,名聲早毀了,便打算讓她嫁人。」
「可是她娘親為了她,反對了這門親事,帶著她離開了葉家。而後的五年裡,葉家一直不曾找過她們母女,更是不聞不問。靠著她娘親帶出來的嫁妝,以及平日裡去給私塾教課所得的束脩,她才得以繼續往下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