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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前朝,這自然不是一件難事。只是刑罰不算嚴苛的容朝時有大赦天下的傳統,這些被流配的官員也有被起復回朝的一日,他們的妻兒子女也有脫離官奴婢身份而重為權貴的一日。
一旦司農寺的人安排了苦差給他們,讓他們記恨上了,那可是吃力不討好的一件事。可若是不安排差事,這活也沒人幹了,司農丞便落得辦事不力的下場。
楊傑的話沒能說完,他們顯然是不想讓溫善知道這個中關係,溫善暗自琢磨了一番後,便瞭然了。
果不其然,翌日刑部都官司關於分配官奴婢的文書送達時,司農少卿批辦後便讓人送來給司農丞們處理。楊傑便對溫善道:「溫丞,我們這兒數你來得最晚,先前讓你翻閱文書、熟悉司農寺的事務也只是紙上談兵,想必你也還有許多不解之處。眼下正好,這事可讓你儘快地了解司農丞的職責,相信你一定能妥善處理好的!」
溫善看著案桌上的那份文書以及記著需要分配的官奴婢的名單,不動聲色地瞥了楊傑一眼,道:「既然是職責所在,那我斷沒有推脫的道理!」
楊傑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又叮囑道:「鑑於溫丞初來乍到,初次處理此事,故而我勸溫丞,還是親自去辦為好。」
「謝楊丞提醒。」溫善道。
楊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琢磨了一下方才與溫善的對話,才猛然發現她方才的話雖然是應下了這份差事,卻也在暗諷他:明明是職責所在,他卻推卸了責任!楊傑抿著嘴,不悅地看向溫善,後者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而是看著那份名單陷入了沉思。
這份名單上有二十餘人,除了因「田肅案」而被牽連的田家妻兒子女,還有別的案子被籍沒為奴婢的人。除了十六歲以上的男子被發配去修築城牆外,其餘的都被送來司農寺等待分配。
只是司農寺分配官奴婢也不是隨意的,而得根據所需。從掖庭到王公、公主府,再到諸司,甚至司農寺也需要大量的種田的奴婢。二十餘人,如何分配才算合適,對這些被牽連的官員家眷也不至於太殘酷?
溫善倒不是擔心這些人終有一日會苦盡甘來而報復、刁難於她,而是在法制社會生活了十八年的她即便來到了這個封建的時代多年,也做不到將這些被牽連的人視為有罪去處理。
官奴婢相較於平民百姓沒有多少人權,所以她在完成任務的前提下儘可能地給他們安排一個好的去處。
起身到身後堆放著各種文書的架子上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本月各處交過來的需要補充奴婢的文書。溫善翻閱起來,就司農寺的所需而言,上林署需要兩個種蔬菜果品的,鉤盾署需要一個課養雞彘的,這些都不需要什麼技藝,可以等別處挑剩下了再說。
名單過了一遍,溫善的心裡便有了主意,她將每個官奴婢按性別、體能、技藝特長等分別安排到合適的地方去,再將這份名單交給司農少卿過目。
司農少卿是僅次於司農卿的次官,有兩位,只是其中一位專管太倉署的事務,餘下諸事多由另一位司農少卿負責,溫善的直屬上司便是這位名為韓子戊的少卿。
韓子戊要處理的事務甚多,溫善將分配的名單交給他過目之時,他只看重這其中是否優先滿足各位王公和司農寺的需求,而餘下的他便也不曾多在意。見溫善分配了官奴婢到掖庭、許王府、公主府以及司農寺的,他便批辦了:「行了,就這麼辦了!」
他想了想,仍在溫善離去前提醒道:「你初來乍到,就親自跑一趟,也算是為了能早日掌握司農寺的事務。」
「是,下官定會親自督辦。」溫善道。
韓子戊愣了一下,心裡登時便彆扭了起來——他為官十數載,一個女子在他面前自稱下官的情況仍舊讓他有些不適應。
儘管包括他在內的許多人都不適應女子為官,然而眼下的大趨勢便是如此,幾十年的政策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世人,他也無法扭轉和改變這樣的情況。
早在前朝藩鎮割據、禮樂崩壞之際,平民出身的太上皇便憑藉著自身出色的能力而打出了一片天下來。而在他打天下的時候,便下令在他所轄之州府的書院皆不得拒收女子入學。
雖然初時並無甚成效,可太上皇便以身作則,讓女皇去進學,還強令其部將將他們的女兒也一併送去進學。沒過多少年,富庶的人家便紛紛效仿開來。
而讓世人意識到太上皇在女子為官上動了真格的是任命女子為將一事。時太上皇的部將朱光卿跟隨太上皇出征而被埋伏命喪,其麾下數萬兵馬暫無人統領,太上皇便讓朱光卿之妻聶秀清代為行使統兵之權。
此決定自然是遭到了眾人的反對,然而聶秀清跟在朱光卿身邊多年,朱光卿多次出征皆將其帶在身邊,她本是讀過詩書的世家女,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了行軍布陣。太上皇以幾次考驗令其得到了不少將領的認可。
儘管如此,她也是在容朝立朝後,多次征伐立下赫赫戰功,才獲得了普遍的認可。而朝中不管是為官抑或是為將的女子,也始終只有她一人而已。
只是太上皇平定天下後並不急著恢復周、漢時的禮樂制度,而是打算重塑禮樂制度,其中以開設女子學院、允許女子到國子監進學為始,引起廣泛的熱議。然而早已經習慣了的朝臣卻並無多少反對之聲,反而此舉還有利於自幼便進學的他們的兒女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