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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翁和姑祖母常說,我們雖身為皇族,但切不可忘記根本,民為國之根本,而民生事關天下存亡,為此我們需常以天下為己任。若不外出遊歷,便無法體察民情,不能體會百姓之疾苦……故而想請求許我外出遊歷的機會。」
後面的議論聲漸漸多了起來,仔細辨聽便能發現反對和質疑的聲音多於贊同的。太上皇蹙眉,許王見狀忙上前道:「這孩子天性頑劣,平日裡便不大安分,沒想到竟有此等膽大包天的想法,這是臣沒把她教好,請阿翁、姑母恕罪!」
鄴嬰之也很是緊張,許王說她不安分,她的心裡別提多委屈了,但在人前可不能反駁,免得被人說失了孝道。
「你們何罪之有?依我看,她邏輯清晰、有理有據,又能說服我,即是如此,何來的膽大包天?」女皇道。
眾人的議論聲漸漸停了下來,他們發現太上皇的目光已經不在他們的身上掃過了,而是注視著鄴嬰之,面上露出了一絲長輩的慈祥笑容來。
「嬰之今日所請,也是我近來所琢磨的,你們大部分人出生之際便已經住在了富麗堂皇的府邸中,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平日除了讀書,便是逛勾欄瓦舍、打驢球、踢蹴鞠、看相撲,聲色犬馬,好不快活!」女皇沉聲訓斥,連平日被她所看重的皇族子弟也無法倖免。
被說中的皇族子弟內心戚戚,看向鄴嬰之時的目光帶著一絲埋怨——若不是她,我們也不會被訓斥。
不過當女皇決定讓他們也一併外出遊歷時,他們就再也顧不得埋怨鄴嬰之了。
許王府的眾人回到許王府,而許王冷著一張臉,沒有理會眾人便回了自己的住處。鄴嬰之的眾多兄弟姐妹的臉色也不大好,只有她又喜又憂,喜的自然是女皇答應了讓她外出遊歷,憂的則是她心中還是有自家的人的,他們不高興,她也很難沒心沒肺地笑出來。
「阿姊,我今日做錯了嗎?」鄴嬰之問道。
鄴純之笑了笑,道:「不能說是你做錯了,但今日你確實冒失了。」
鄴嬰之虛心受教。
鄴純之道:「且不管你想出去遊歷之心是何時有的,但你今日說出來之前,你沒跟我們商量過,這是你不信任我們這些家人,認為我們興許會阻撓你——」
她頓了頓,想到許王的確會阻撓她,但這不是重點。
「這很是傷人。我知道興許是爹他們不讓你入仕,以至於你心中有了芥蒂,故而此事才不跟我們商議。不過這也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你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說辭,以至於所有已經受了冊封而又無功名的兄弟姐妹被姑祖母訓斥,他們必然會記恨於你。」
說到此處,鄴純之的目光柔了下來:「你這性子得罪了人,被人暗中報復怕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如何防範。」
鄴嬰之默然,心裡也開始反省。鄴純之的一番話說的極是,是她欠缺考慮,也受之前的事情刺激,以至於並不信任他們。
「不過有件事你說的對。」鄴純之又安慰了一下,「你今日的這番話看來是說到了姑祖母和太翁的心上去了,她們怕是早就有了此打算,所以今日就順勢提了出來。這樣也好,不必終身禁錮在這座城中……」
後面的話鄴嬰之有些聽不懂,不過鄴純之也沒多解釋,便讓她回去做好被許王訓斥的準備。
鄴嬰之除了有些內疚,卻並不後悔自己這麼做,她恨不得立馬跑去向溫善得瑟:你不讓我去,可我還是被准許跟著去了!
出於安全考慮,女皇准許她跟著此次到各道巡視的「巡省使」一塊兒出門。不過在此期間不准亮出郡主的身份,只能帶十個護衛,吃穿一切從簡,也不許做違法亂紀之事,一旦發現,則按律令處置。
洛陽城外的渡頭向來熱鬧,洛水河面上往來的漕船、客船以及大大小小的遊船多不勝數,渡頭上有搬運貨物的腳夫,也有維持秩序和收稅的兵士,還有上下客船的百姓。
告別了賀顧和溫家的眾人後,溫善攜柏伶登上了前往宿州的客船。
這艘船身窄長的客船上是朝廷的船,船上的人除了船夫,便是十二個身穿甲冑,一點也沒打算喬裝打扮的衛士。這些都是熟悉水性和習慣在船上生活的水師,是朝廷出於安全考慮為他們這些巡省使安排的。
葉明珠已經在艙房內坐著,悠閒地吃著茶。
「讓葉御史久等了。」溫善道。
「離別在即,與家人難以割捨實屬人之常情,況且此船也還不急著開。」葉明珠道,「還有人未到。」
溫善心中疑惑,便聽見甲板上傳來的腳步聲,不同於衛士們的沉穩,而是急切、活潑的。只聽見後面有人喊:「郡、娘子,小心些莫要掉下河了!」
溫善心中「咯噔」,一股不祥的念頭浮上心頭。
她已經極為熟悉這念頭,左右都離不開小郡主……
果然,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艙房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皇族子弟遊歷之前——鄴嬰之你給我走著瞧!
皇族子弟遊歷之後——什麼時候才能再去走走呢?
第38章 舟行
鄴嬰之身穿廣袖上衣圍著一條紅色的裙, 提著兩個食盒子, 就這麼興高采烈地出現在溫善的面前。她的後面是背著行囊的趙鈴和阿元,倆人指揮著隨行的護衛將鄴嬰之的行囊放進旁邊的艙房。